潘氏身體逐漸好轉,且迅速復寵的消息,很快傳遍六宮。
若說上一回,蔚呈肅還只是去未央宮陪著潘皇后用晚膳。昨兒則是直接宿在了皇后宮裡,也不知是否行了房事。
這麼放任下去,中宮再有屬於自己的嫡子,那其他的妃嬪就算再怎麼得寵得勢,都未必能越過嫡庶這一涇渭分明的鴻溝。
連季遠彰人在前朝,都暗中命人送了封密信到後宮來,詢問季思嫻個中緣由。
季思嫻看著信上的字字逼問,只覺得頭疼欲裂。
她煩躁地將信紙放在燭火之上,任其燒成了灰燼,心裡卻在盤算著接下來的動作。
此前劉太醫說過,皇后乃是心病,是心魔控制著她的思緒念想,讓她心生畏懼,鬱結縱橫。
現在,怕是距離那些往事發生的時間太長了,長到、這位怯懦的皇后都開始淡忘了,所以才會令心魔再難影響到她。
既如此,就該好好提醒提醒她,很多事,不是想忘就能忘記的!
「翠微!」
聽到季貴妃的叫喚,翠微很快跑了進來。
季思嫻附在她的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翠微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到底點頭答應下來。
翌日傍晚,烏雲密布,天上流雲涌動,一場大雨蓄勢待發。
林漪覺得屋子裡有些沉悶,就讓輕水把所有的門窗都敞開。
帶著濕氣的風將木門吹得咣當作響,林漪坐在廊檐之下的搖椅上,心不在焉地晃動著身體。
「小主,剛才太極殿讓人傳話,說是皇上今晚來雲雪閣,讓您做好準備。」
「知道了。」林漪連眼皮都沒有睜開,就這麼閉著眼應承了一句,心裡毫無波瀾。
這要是給尋常人,怕是早就坐不住,高高興興地起身準備這兒準備那兒了。
可於林漪而言,卻全無喜悅。
果然不能太早地看清一個人啊,她伸出手,接住廊下穿過的風,忍不住想。
如果她對蔚呈肅並不了解,一定會覺得,正值壯年的帝王意氣風發,芝蘭玉樹。他是那樣的有涵養,好脾氣,充滿了魄力又不乏柔情,簡直滿足了年輕女子對未來丈夫的所有幻想。
連她最初雌伏在他身下承歡的時候,對上他刀鋒塑刻的輪廓,都會有一瞬恍惚。或許在某個不經意失神的片刻,她也被蔚呈肅攪得意亂情迷過。
可如今,短暫的情迷如泡沫幻影,轉眼即逝。
什麼都是假的。
碰到切身利益的時候,涵養是假的,好脾氣是假的,柔情似水也是假的。
高高在上的君王,跟她這個苟延殘喘的孤女,無甚不同。
不過都是,被欲望、被愛恨情仇裹挾的普通人罷了。
只消明白這些道理,她就能及時抽身,絕不沉溺。
是夜,雲雪閣里紅燭明滅,翻雲覆雨。
隨著他發狠的動作,林漪的周身已經汗水密布,像是剛從水裡被撈出來。
天空倏地划過一道閃電,緊接著,就是轟隆隆的雷聲,不絕於耳。
在電閃雷鳴中,她和他急促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此起彼伏,卻又聽不真切。
院子裡暴雨如注,屋子裡也濕濕漉漉。
過度的疲累之下,林漪的身肢像是一汪春水,陷落在鬆軟綿柔的錦被之中,任由男人如藤蔓植物一般,從她的骨骼血肉中,索取養分。
不知過了多久,蔚呈肅的動作才慢慢地平緩了下來。
他像是也有些累了,隨意地將林漪的一頭青絲撥弄到一邊,歪著頭靠在她的肩膀上,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就在他打算安靜地閉目養神一會兒,門外的走廊下,卻突然傳來一陣喧譁。
蔚呈肅如一隻被驚醒的獅子,眸光瞬間凌厲了起來,方才的慵懶也一掃而空。
他揚聲詢問:「怎麼回事?」
過了一小會兒,劉洪山才敲了敲門,躬身入內,不敢抬頭去窺探床幃之後的一片春色。
他只是不安地回稟道:「皇上,是未央宮的景藍前來,說是皇后娘娘晚間受了驚嚇,情況不妙,任憑誰安撫規勸都毫無用處。她實在沒有辦法了,才來雲雪閣求助。」
「皇后受驚了?」蔚呈肅按住林漪的臂彎,借著力道坐了起來,林漪被他這麼用力地按了一下,也跟著意識很快回攏。
景藍似是等不及了,連規矩都顧不上,一頭扎進了屋子裡,跪伏在地上哀求:「皇上,洛才人,請你們去看看皇后娘娘吧!原本娘娘的身體都恢復許多,奴婢還以為用不了多久,她就能痊癒了。誰能想到,竟又出了這種事!」
蔚呈肅還沒來得及開口,林漪已率先聲音沙啞地問:「景藍,說仔細些。皇后娘娘晚間受了驚嚇,是什麼意思?莫非,是閃電雷聲,讓她覺得懼怕嗎?」
「不是天氣的緣故,而是、而是娘娘說,她見鬼了!」
這話一出,林漪和蔚呈肅俱是臉色一變。
蔚呈肅直接呵斥道:「胡言亂語!宮闈重地,戒律森嚴,哪來的鬼!皇后她,定是又做噩夢,連夢境和現實都區分不清了!」
景藍啜泣了起來:「可娘娘今日,還未入睡啊!因著雨勢太大,奴婢想著今夜讓娘娘早些就寢,就讓廚房提前熬了娘娘服用的湯藥。誰知,湯藥在小廚房裡煎煮到一半,那煮藥的瓦罐就摔在了地上,碎得滿地狼藉。」
林漪眉頭緊鎖,沉吟道:「許是風大,瓦罐沒有放穩,被風給吹落在地了。」
「奴婢原也是這麼想的,就立刻讓人去廚房裡收拾了。寢殿中本來幾面窗子是開著透氣的,奴婢先去將朝南的那面窗戶關好。可娘娘卻突然指著北面的一扇窗子說,有鬼……」
「奴婢被她的話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看,北面的窗外黑漆漆的一面,除了雨水再無其他。可娘娘篤定她看到了髒物,抖個不停,還抓著奴婢的手反覆說,她親眼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從眼前飄了過去!」
景藍抹了把眼淚:「而今,娘娘害怕地縮在床上,不肯睡覺,也不肯吃藥。無論邊上的人跟她說什麼,她都像聽不進去一般。奴婢實在是沒轍了,才來驚擾皇上和小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