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殿下!」
林漪朝他見禮:「我要是要去瞧瞧,梨園的戲子們準備得如何了。」
來不及跟他過多寒暄,林漪越過蔚疏澈身側,匆匆離去。
蔚疏澈搖頭輕笑:「腳下都快踩出火星子了。」
他看向身邊的孟七,低聲吩咐:「去打聽一下,今日梨園,排的是哪出戲?」
孟七沒過多久折返了回來,在蔚疏澈耳邊低聲說:「王爺,今日梨園準備的是一出新戲,叫什麼……與虎為謀,講的好像是老虎咬人的故事。」
因為孟七隻說了三言兩語,蔚疏澈聽到這裡,並未放在心上。
一眾賓客用完了午膳,都移步到了戲台外。林漪遊走在人群之中,像一隻輕盈的蝴蝶。
蔚疏澈的目光也如煙似霧一般,輕飄飄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但很快又消散開,了無痕跡。
就在他分神的時候,一個軟軟的身體毫無徵兆地撲了上來,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裡。
蔚疏澈愣了一下,低下頭,就瞥見懷中十歲出頭的小姑娘正睜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笑眯眯的看著他。
「凝煙。」蔚疏澈笑了起來,摸了摸她的頭:「剛才碰見你母妃,我還特意問起你,她說你去玩了。」
與他親近的小姑娘不是旁人,正是蔚疏澈十歲的妹妹,明怡公主、蔚凝煙。
若論起整個宮中,誰跟蔚凝煙最親近,便是蔚疏澈無疑。
只因他們二人,都是已故先帝的孩子,跟宮中其他的皇子公主,也只能算得上是堂親。
唯有他們彼此,才是名副其實的同父異母的兄妹。
蔚凝煙的母妃姜氏,是先帝在位時的妃嬪。
先帝去世之時,姜氏腹中的孩子還沒有出生,不過是幾個月大的胎兒。
宸國並沒有帝王身故、后妃殉葬的規矩,因此,不少膝下無子的妃嬪,要麼自請出宮,歸於民間,要麼住在別宮,清閒度日。
且宸國皇位兄終弟及者,太后輩分不做更改,維持原狀。
是以先帝留下的妃嬪,不得以太妃自居,多是以道家居士的身份走動。
姜氏便是後者。
蔚凝煙出生之後,她就帶著女兒住在別宮,平日裡鮮少進宮。
但宮裡每逢慶賀宴會,姜氏還是會帶著蔚凝煙出席。
眼下,聽到蔚疏澈這麼說,蔚凝煙不樂意地撇了撇嘴。
「兄長騙人!」
蔚疏澈眉眼含笑:「哦?我怎麼騙人了?」
「我才不信,你一進宮就特意找我呢。我在別宮那麼久,你都不去看我!而且,我還給你寫了信,你卻連封回信都沒有!」
蔚凝煙氣勢洶洶地指摘著蔚疏澈的不是,伸出手指,列舉著他對自己的種種疏忽。
聽到她的數落,蔚疏澈哭笑不得,連聲保證日後一定更正。
「為表誠意,你得去陪我玩!」
不等蔚疏澈答應,蔚凝煙就將蔚疏澈從位置上拖拽了起來,讓他跟著自己往後院走。
邊上,德妃看到這一幕,指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同姜氏攀談道:「瞧瞧,明怡公主果然還是最喜歡自己的親哥哥,每回見了晉王,總恨不得粘在他身上。」
姜氏溫柔地笑了起來:「得虧是晉王好脾氣,總是縱著她胡鬧。」
德妃思忖著:「晉王也是及了冠的年歲了,怎麼都該挑選出一位合格的晉王妃了。可他是個人間遊樂的性子,成日不著調,總不將這等婚姻大事放在心上。太后和季貴妃都跟他提過幾次,他也不以為意。你是他願意喚一聲『母妃』的人,有空,還是要勸勸他。」
姜氏露出為難的神色:「晉王怎麼說,也曾是中宮嫡子,而我不過是個妾室,怎敢做他的主?他如今年輕氣盛,最是喜愛紅拂煙柳之地,興許過個一兩年,收了心,就願意成家娶妻了。」
「可如此放縱下去,平白壞了名聲。好人家的清白姑娘,尤其是那些個重視聲譽的世家大族,哪個還心甘情願地將女兒嫁給他?皇上又是個禮賢下士的明君,做不出不顧臣子意願強行指婚的手段。總不能,叫晉王日後娶個小門小戶出來的將將就就吧?」
姜氏知她還有下文,靜默不語。
果不其然,德妃繼續道:「他父母走得早,我也算是他的嬸嬸,自是一心盼著他好。我表親里有個外甥女,生於江南靈秀之地,容貌出眾,頗有才情,家裡長輩雖無高官厚祿,卻也是南方的望族,底蘊不俗。」
德妃清了清嗓子:「再者,人家離得遠,對於晉王在京城的那些個荒唐事不甚了解,就衝著他王爺的頭銜,多半是願意將女兒嫁過來的。你看,這事有沒有譜?」
姜氏聽到這裡,笑容不變:「德妃娘娘對小輩關懷之深,晉王他若是知曉,定會心存感激。只是人各有命,晉王又從小就是個犟脾氣的,不喜旁人替他拿主意。真要是您提了,沒準傷了和氣。」
德妃聽出來姜氏言語中的推脫,只能訕訕閉了嘴。
另一邊,蔚疏澈被蔚凝煙生硬地一路拉著快步往前走,他有些無奈地問:「你到底要把我領到哪裡去?」
「我剛才在這裡看到老虎了,不過不是真的,是虎頭面具,做得很是逼真!」
蔚疏澈隨著她手指的方向定睛看去,不遠處,就是梨園戲班所在的地方。
她所說的面具,定是戲班子唱曲時的道具。
「哥哥,我想要那個面具,你去幫我要來好不好?他們等會兒上了台,我就沒機會拿來玩了。」
蔚疏澈嘆了口氣:「你如果是現在拿走,他們等會兒還怎麼登台?你若是真喜歡,待到結束了,再跟他們要來也不遲。」
知道她是小孩子心性,蔚疏澈本想好言哄了她跟自己回去。
誰知下一瞬,他的耳邊就響起了幾句排練的詞句。
「百般算計奪身份,飼養猛獸為殺人。倖存稚子明事理,一朝成人暗恨生。濺血割肉餵白虎,仇敵身側定乾坤……」
一時間,蔚疏澈只覺得腳下似有千斤重,再移不開步伐。
他神色如霜地轉過身,冷冷地看著方才出聲之人:「你剛才在說什麼?」
對方未料到蔚疏澈這般莫名的反應,有些怯怯地回道:「晉王殿下,小、小的在背誦戲詞。等一下,就該去戲台上演出了。」
蔚疏澈眼底掀起驚濤巨浪,臉色更是冷得駭人:「站住!這齣與虎為謀,究竟講的、是什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