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因為尚書大人阮敬年和右侍郎陸善長之間的矛盾而引發了很多的議論,陸家陸錚這個名字被上上下下各級官員廣泛提及。
而此時的通政司衙門相比戶部則要冷清很多,南朝廷通政司僅僅是個管文書的衙門,通政使、通政副使基本可以說是養老吃乾飯的。
平常大家來衙門,主要的活動便是鬥雞、賭錢、遛鳥、吹牛,將一天打發過去而後每月領一份朝廷的俸祿,出了衙門之後能圖一個體面!
畢竟在通政司為官,腦袋上可是有頂子的,就拿陸謙來說,陸謙和陸善長父子同朝為官,這可是應天江寧一帶的佳話呢!
只是陸謙在通政司也是出了名的古板不合群,平日大家玩的東西他都不玩,每天來衙門他都直接將自己關進屋裡讀書寫字,一個人自娛自樂,基本不跟同僚來往。
通政司通政使姓辛名欽,京城人士,和江南權閥不是一路人。此人不同於陸謙,喜歡和通政司的各級官員交流,和大家打成一片,所以平常通政司陸謙屬於被孤立的存在。
雖然陸謙有賢名,在應天養了大量的門客,但是他養門客的目的可不是為了通政司衙門,他是挖空心思想改換門庭,想著哪怕是官降一級,他也想去主政一方呢!
今天陸謙像往常一樣來通政司,讓他奇怪的是平日對他沒好臉色的辛欽竟然滿臉推笑的候在了衙門口。
「陸大人,今天來這麼早?」辛欽笑吟吟的道。
陸謙微微皺眉,心中有些狐疑,不知道辛欽今天是要唱哪一出,當即道:「辛大人來得更早啊!」
「哈哈!」辛欽長笑一聲,道:「陸大人,以前我對你有些誤會,還請大人別往心裡去。西門先生是不是在門口啊?以後可以讓先生跟在陸大人身邊嘛!咱們這些人身邊,哪裡能沒有幾個貼心的人兒,我辛欽可不是那般死板不知變通的人呢!」
辛欽這一說,陸謙心中更奇怪了。所謂西門先生叫西門野,是陸謙手下的頭號門客,陸謙辦很多事情都是西門野為他籌謀。
陸謙對西門野很器重,以前來通政司也會帶上西門野,可是辛欽卻以衙門重地,閒雜人等不宜妄入為藉口,嚴禁手下官員帶門客僕從,陸謙為此差點沒氣暈過去。可是官大一級壓死人,陸謙也只能認慫。
今天倒好了,辛欽態度相比以前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陸謙也琢磨不透他的意圖,不過辛欽既然給他開了方便之門,陸謙當即便把西門野叫到了衙門裡面,兩人又關在房裡「密謀」了。
西門野年約四旬,生得方面大耳,儀態不凡。雖然只是秀才出身,可是陸謙和他認識沒多久,便將西門野引為了知己。
西門野最大的優長是善於揣摩人的心思,陸謙心中想什麼,只有他知道,所以他每每行事都能符合陸謙的意圖,久而久之,陸謙便離不開他了。
另外還有一點,陸謙管著陸家的很多事情,這些事情事無巨細,只要西門野為他出謀,再大的難題往往都能迎刃而解,這也是西門野能成為陸謙頭號門客的重要原因。
「西門先生,今日這個辛欽有些不對勁啊,無緣無故他對我示好,其究竟是有什麼意圖呢?」陸謙道。
西門野用手摸了摸嘴角的小鬍子,道:「東家無需過於勞心,只需要靜靜的等待便自能明白原委。我斷言,今天通政司肯定有事情發生!」
「哦?莫非先生為我謀之事有了眉目了?」陸謙的心忽然變得激動了起來,西門野為他謀劃的事情自然是關乎仕途。
陸謙受不了通政司的清閒,覺得耗在通政司根本無法實現自己的遠大抱負,西門野便給他策劃了一個以退為進的計劃。
所謂以退為進,便是讓陸謙自降品級,想辦法從吏部著手,外放地方擔任主官,寧願作一知縣,從小處開始奮鬥,然後再一步一個腳印的徐徐圖之。
陸謙從去年到今年,都在謀劃這件事情,莫非現在有了好消息?
陸謙不由得仔細琢磨剛才辛欽的態度,他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大,一時心中便無法平靜了,來來回回的在屋子裡踱步。
西門野在一旁道:「東家,倘若真是成了,那真就要恭喜東家了。東家替天子牧一方百姓,大有可為,東家滿腹的才學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了!」
西門野在旁邊捧,陸謙心情更是激動了,可是面上他依舊強自鎮定的道:「西門先生,事情還未有定論,切勿言之過早了。倘若這件事真能成功,先生是頭功!」
兩人關在屋子裡暢想未來,忽然聽到外面一聲尖銳的喊聲響起:「璞王殿下駕到!」
「啊?」陸謙愣了一下,大驚失色,連忙整理衣冠開門出去。
通政司衙門所有的官員都已經在門口列隊站好了,大家低著頭,一會兒功夫便看奧一位身穿蟒袍的中年男子手拿摺扇,在眾多侍從的簇擁下龍行虎步的往這邊走過來。
兩名太監在前面領著路,蟒袍男子一直走到通政司門口,通政使辛欽帶著眾人齊齊跪在地上,同聲道:「微臣XX,見過璞王殿下。」
金陵璞王,當今皇上的嫡親兄弟,大康朝的王爺雖然不參與政務,但是地位極高,而璞王和皇上的關係又非常的親厚。
實際上,璞王被分封金陵,名義上他是替天子管著南朝廷呢!哪怕這種管理只是禮節性的,但是在南皇宮之中,璞王也是當仁不讓的身份最尊崇者。
璞王殿下為人隨和,喜好詩詞丹青,愛好結交名妓才子,秦淮河上的海蜃閣便是璞王殿下的產業,金陵第一才子李木便是王府的門客。
「諸位平身吧,咱們就不立規矩了,你們該幹什麼繼續幹什麼,好不好?」璞王輕輕抬手,眾人謝恩站起身來。
辛欽笑嘻嘻的湊上前道:「殿下,今天是什麼風把您吹到咱們這小小的通政司來了?」
璞王用手指著辛欽道:「你呀,就像個泥鰍一樣,賊精賊精的!我來這裡所為何事,你真不知道嗎麼?」
辛欽愣了愣,旋即笑起來,扭頭道:「陸大人,還不快過來見過殿下?」
陸謙渾身一震,當即快步上前,十分激動的又要跪下:「微臣……」
「好了,陸大人,都說不立規矩了!」璞王上前將摺扇搭在陸謙的手上,陸謙便不好跪下去了。
兩人四目對視,璞王道:「陸大人,今天我過來沒有別的事兒,專程就是來找您的!我想向你印證一件事,我聽說陸大人有一子名為陸錚,不知道是也不是?」
「啊……」陸謙瞬間呆住,腦子裡泛起無數念頭,不知道堂堂的璞王殿下,皇族貴胄,為什麼會忽然提到陸錚這個逆子,莫非這逆子惹了事兒了?
一念及此,他臉色一變數變,道:「殿下,陸錚的確是在下之子,這逆子是否犯了事兒,惹了王爺不高興?」
「哈哈,不錯,陸錚的確犯了事兒,而且是犯了大事兒了!你這個做爹的也是罪責難逃!」璞王哈哈笑道。
陸謙一聽這話,嚇得是肝膽俱裂,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道:「王爺,這逆子究竟是犯了何事還望王爺告知,倘若……倘若其真行了大逆不道之事,王爺放心,我陸家絕對不會護短,定然……」
「好了,陸大人,看把你給嚇得!」璞王擺擺手,看上頗為掃興,領頭的太監湊過來,道:
「陸大人,殿下是在跟你開玩笑呢!令公子才學驚人,昨日在秦淮河上把殿下手下的頭號才子李木給比下去了,秦淮河第一花魁范朵朵為令公子傾心,昨日朵朵姑娘公開唱了兩首詞,皆出自令公子之手。
王爺是愛才之人,尤其喜好丹青詩詞,令公子之才讓王爺很是欣賞,只可惜今日王爺遣人去了一趟江寧陸家,卻並未見到令公子,這不就只能找你這個父親問明原委了。」
陸謙一聽這話,整個人當即便懵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陸錚在秦淮河上把金陵第一才子李木都給比下去了?
金陵才子眾多,可都不是易於之輩,李木更是其中的翹楚,陸錚怎麼可能在才學上比得過李木?
陸謙的心思一下亂了,璞王殿下就在眼前,堂堂的王爺怎麼可能說謊?可是陸錚的事情陸謙完全不知道了,他對自己這個兒子從來就不了解呢!
「這個……殿下,犬子陸錚的確不在家中,六合縣縣令聶永聶大人乃犬子之恩師,犬子現在跟在聶大人身邊治學……」陸謙整理思緒,吞吞吐吐的把陸錚的去向說了出來。
「這就對了!」璞王一跺腳,「難怪我們找不到他,好了,好了,陸大人,各位大人,我過來就是問問這事兒,現在問清楚了,沒事兒了,你們該忙什麼忙什麼去!」
璞王說完,將手中的摺扇一展,吆喝道:「走嘍,今日我一定要親自去瞧瞧這陸家錚哥兒,陸家有麟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