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鷺從來都沒有被江澈吼過。
三年前她跟在江澈後面的時候，江澈雖然話少，但是也沒有發過火。平時態度雖然冷淡，但是多多少少透著關心。他給人的感覺就是沉穩且內斂，情緒從不外露，更不會失控。
這還是沈星鷺第一次見江澈吼人，被吼的人還是自己。
她眨了眨眼，聲音小小的：「對不起。」
就這三個字，江澈一腔的火忽然就好像被澆滅了，有些無力，甚至有些後悔。他也是一時著急，說出來也是想讓沈星鷺長記性，並不是要這一句對不起，她沒什麼對不起他的。
車裡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江澈不再說話，十幾分鐘的時間，醫院到了。
江澈先下車，沈星鷺的手剛搭上車門，車門就從外被拉開了。江澈的臉色還是不好看，眉頭緊緊皺著，語氣雖然還是嚴厲，但是沒有剛才那麼嚇人：「能走嗎？」
沈星鷺邁步子下車，身上有些酸痛，頭也有點暈，但是到底是清醒了，走還是能走的。
這麼晚了，門診大樓的燈光全部熄滅，側樓的急診門大開，江澈扶著她找了位置坐下，交代道：「坐著等我。」
接著就是掛號辦手續。
沈星鷺坐在長椅上，看著周圍人來來往往。這個時候來急診的，臉上都掛著凝重的表情，十一月的夜晚，天很冷，只要能堅持到明天白天，估計大家也不想這麼晚來醫院看急診。
有夫妻抱著小孩子，滿臉著急的，也有喝醉酒受傷的。江澈的身影和他們都不一樣，他在窗口辦手續的時候，脊背也是挺直的，向來從容的臉上也掛上了擔心，只是腳步不亂。
沈星鷺裹好衣服，乖乖坐著，出神般地看著他。
看病的醫生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醫生，女醫生帶著口罩，脾氣很好，看著沈星鷺年紀小的樣子，安慰道：「別怕小妹妹。」說著拿了體溫計遞給沈星鷺，又開了單子讓她去做血常規。江澈就站在她旁邊，眉頭自始至終沒有舒展開。
五分鐘後體溫量好，江澈看見溫度計上的數字臉又黑了兩個度，三十八度三。
不過到底也沒說什麼，陪著沈星鷺去做血常規，等結果。
沈星鷺這個不是什麼大事，醫生看了單子，就是普通的病毒感染，應該是感冒導致的。
沈星鷺臉上泛著不健康的潮紅，幾縷頭髮散落下來，多了幾分脆弱的美感，醫生說話的聲音都輕了幾分：「別害怕，不是大問題。輸液好嗎？這個快一點，先把體溫降下來。」
沈星鷺心裡有些為難，輸液最浪費時間，本來江澈就是加完班過來的，能送她來醫院已經很麻煩他了，現在如果再讓他就這麼等她輸液，不合適。
她正要開口，就聽到江澈的聲音：「就輸液吧。麻煩您了。」
沈星鷺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了，原本發燒就很費精力，她精神不太好，也提不起勁兒來拿主意不敢和江澈犟嘴。
醫生笑著開藥，對沈星鷺說道：「看不出來，你男朋友話雖然不多，還是很貼心的。」
「他不是我男朋友。」沈星鷺聲音很小地澄清道，她不想江澈被誤會。
醫生也是見慣了很多事，表情都沒變，繼續道：「那一定就是哥哥了。」
這下兩個人都沒有再否認。
沈星鷺並不怕打針，針剛紮上，江澈就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夜已經深了，沈星鷺原本就怕耽誤江澈的事情，現在自然也不可能攔他。
冰涼的藥順著血管輸入全身，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沈星鷺半邊身子都有些發涼。
她閉著眼靠著椅子，意識有些昏沉，但是也睡不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澈回來了，他手裡拿了一個東西，沈星鷺認得，那是一片暖寶寶，他沉著臉，把暖寶寶粘在輸液管上，又把暖寶寶遞給她：「拿著。」
暖寶寶努力散發著熱度，沈星鷺剛拿到就覺得一陣暖意，因為藥液而冰涼的手臂，也很快熱了起來。
江澈的臉色還是很不好看，沈星鷺也不敢說話，垂著頭盯著輸液管，正思過間，聽到一聲輕笑，接著是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江澈，這小姑娘是你要抓的犯罪嫌疑人？看你這臉色難看的。」
沈星鷺聞言抬頭，看見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他身高和江澈差不多，臉上帶著口罩，只露出了一雙眼睛，他的眼型很漂亮，沈星鷺燒得迷迷糊糊的，心裡還在想，江澈的眼睛更好看。
江澈顯然沒心情和他開玩笑：「不是讓你來說風涼話的。」
「你這脾氣什麼時候改改。」對方也不介意，轉身帶路：「跟我過來。」
江澈拿起沈星鷺頭頂的吊瓶，沈星鷺起身乖乖跟著，三個人一前一後，沒走多遠就進了一間單人病房。
江澈把吊瓶掛在床頭，對沈星鷺說道：「躺上去休息一會兒。」
接著和這個男醫生一起出去了，沈星鷺揣著暖寶寶，腦子還迷迷糊糊的，完全聽指令行事，順著就躺床上去了。
病房外，那個脾氣很好的醫生感嘆不已：「行了，別擔心了，就是普通發燒。也就是今晚我值班，不然你看誰給你弄一間病房出來。」
江澈捏了捏眉心：「謝了，回頭請你吃飯。」
「跟我說什麼謝。」
他們站著說了幾分鐘的話，醫生走了，江澈再進病房的時候，神色一凝，沈星鷺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了一張小臉，汗濕的幾縷頭髮貼在額頭上，臉上的潮紅果然降下去些許。
她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黑蒲扇般好看。
看他睡得安穩，江澈這才稍稍放心，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只有一瓶藥水，輸起來也不慢，沈星鷺沒有睡著，她一會兒看看江澈，一會兒看看吊瓶里的藥水，意識反而越來越清醒了。
江澈靠著牆，一雙長腿，一條懶懶地伸著，一條收著，多了分恣意。他手裡不知道從哪裡拿了一本書，修長的手指時不時翻過書頁，看起來十分優雅。沈星鷺發現他沒發覺，愈發大膽去看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澈忽然把書合上，沈星鷺趕緊閉眼，估計是輸液快結束了，等著江澈去叫醫生。
耳畔聽到江澈的腳步聲，竟然是在靠近。她緊張得不得了，也不敢睜眼，接著就聽到江澈的聲音：「忍著點，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