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奶奶拉著許嫣桑坐在沙發上,然後從冰箱裡搬出來一個保溫箱,獻寶一樣放在許嫣桑面前。
保溫箱打開,裡面正是早上傅臻謄給她看過的,一瓶一瓶的乳白色液體。
傅奶奶驕傲的道,「我養了幾頭小牛,前陣子剛生了牛寶寶,我就把牛初乳都擠出來給你帶回來了,聽說牛初乳特別養身體,能提高免疫力,這些牛初乳都是冷鏈寄過來的,各種什麼菌的活性都很高,你拿回去煮一煮,一天喝一瓶,對你身體有好處。」
傅奶奶沒說,她之所以想給許嫣桑補身體,是之前從傅臻謄那裡聽到,許嫣桑在上一段婚姻里,被逼著生孩子,做試管做了許多次,身體差點都熬垮了。
她心疼壞了,這麼好的姑娘,怎麼就被不當人看呢。
那家子人真是良心壞透了。
許嫣桑看著一箱子的牛初乳,心中感動,傅奶奶一直都很疼她,連幫她養身體都考慮到了。
傅奶奶見傅臻謄進了廚房,這才拉著許嫣桑小聲問,「奶奶闖了大禍,沒影響到你跟阿謄的關係吧?」
她這兩天可忐忑了,壞了孫子的大事,都不敢去問孫子情況,今天讓阿謄帶著嫣桑回來,也是想試試看他倆關係怎麼樣了。
所以一看嫣桑跟阿謄一起回來,她已經放了一半的心。
也才有膽子來問許嫣桑。
許嫣桑頓了一下,隨即搖頭笑道,「沒有,奶奶,你放心吧。」
傅奶奶另一半的心也放下了。
他們到之前,傅奶奶已經親手做好了飯,傅臻謄端出來,看了一眼湊在一起的兩個人,開口道,「先吃飯吧。」
許嫣桑幫傅奶奶拉開椅子,隨後自己也坐了下來。
傅奶奶用公筷給她夾了塊肉,許嫣桑連忙接過來,剛放到嘴邊,明明鮮香的肉卻讓她覺得有些噁心,她不忍傷害傅奶奶的心意,忍著反胃吃下去了。
吃完又喝了大半杯水,才勉強將那股噁心勁兒壓下去。
傅臻謄注意到她的不對勁,關切的問,「不舒服嗎?」
許嫣桑搖搖頭。
恰巧傅奶奶又夾過來一塊肉,她的胃裡再次翻滾起來,這次壓都壓不下去了,她顧不得失禮,捂著嘴衝進洗手間,吐的天昏地暗。
傅臻謄連忙追過去,焦急又擔憂,「嫣桑,你沒事吧?」
許嫣桑連忙沖他擺手,「我……沒事,你別進來。」
傅臻謄只能停在門口,心急如焚卻也尊重她,「好。」
許嫣桑吐完,胃裡舒服了一點,按下馬桶沖水鍵,衝掉了那些污穢,又打開水龍頭洗臉漱口。
一出洗手間的門,傅臻謄便遞給她一杯溫水,「喝點水。」
許嫣桑聲音有些啞,剛吐完,身體也有些脫力,虛弱的對他笑笑,「謝謝。」
傅奶奶在一旁自責不已,「肯定是我買的肉不好,才讓你吃壞肚子了,我就應該親自去商場買的,讓底下人辦事哪有自己把關牢靠啊,都怪我,唉,都怪我。」
許嫣桑連忙道,「奶奶,是我本來就身體不舒服,和您沒關係,您別多想。而且,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嘛!」
傅臻謄已經換好了衣服,對許嫣桑道,「走,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傅奶奶一聽這話,連忙說,「對對對,去醫院檢查一下,吃壞肚子可不是小事,有些還得輸液的。」
許嫣桑有些呆愣,「啊?這……不用了吧?我感覺現在好好的。」
傅臻謄說,「檢查一下,奶奶才能放心。」
他的聲音很溫柔,但語氣卻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意味,許嫣桑知道他骨子裡其實是個主觀性很強的男人,再加上不想讓傅奶奶擔心,便答應了。
「好。」
傅臻謄已經把她的外套和包包拿好了,許嫣桑跟傅奶奶告別,便和傅臻謄一起下樓了。
上了車,她還覺得有些羞愧,「奶奶做了那麼一桌子菜,恐怕忙活了一下午,我們卻一口都沒吃,太傷老人家的心了。」
傅臻謄卻道,「什麼都沒有你的身體重要,如果那些菜真的有變質的,就算吃下去,也只會傷身體。」
許嫣桑沉默的點了點頭。理兒確實也是這麼個理兒。
傅臻謄轉頭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試探的問,「你今天本來身體就不舒服?」
許嫣桑搖搖頭,老實道,「我怕奶奶自責,故意那麼說的。」
傅臻謄點了點頭,也沒在說什麼,只是握著方向盤的手上露出青筋,似乎是在緊張。
很快就到了醫院。
傅臻謄在這邊醫院有投資,帶著許嫣桑直奔腸胃科,抽完血之後,檢查結果要等一會兒,兩人就在休息室等待。
過了沒一會兒,醫生就進來了,手裡拿著檢查單子。
「腸胃沒炎症,也沒有檢出腸道病毒,但是有幾個指征偏高,一般這種指征都提示可能有妊娠現象,我沒給你們開藥,最好再去婦科做個檢查。」
一番話說完,醫生納悶的抬頭,看向那兩個沒什麼反應的人。
許嫣桑和傅臻謄不是沒反應,是被驚到了。
妊娠現象,這四個字,就像是平地一聲雷,炸在他們的腦門上。
傅臻謄承認,來的路上他確實懷疑過,但那個念頭只是出現在腦海里,就被他否決了。
結果,卻有可能是真的?
最終還是傅臻謄先反應過來,拉起許嫣桑的手,從醫生手裡接過檢查結果,道謝之後便出去了。
許嫣桑整個人都呆呆的,腦子裡始終一片空白。
她不是不能生的嗎?就跟傅臻謄那麼一次,就……就懷孕了?
這可能嗎?
是醫生診斷錯了吧?畢竟是腸胃科的醫生,可能不懂婦產科的事。而且,醫生不也說了嗎,那幾個指征高一點,只是提示有妊娠可能,並不一定就是懷孕了。
說不定是她身體哪裡不對勁,造成了假孕現象。
她始終走的飄忽忽的,但卻不知道,拉著她的人比她還飄。
傅臻謄這輩子進醫院就沒乖乖掛過號排過隊,今天這是第一次,到了婦產科才發現,人竟然這麼多,挺著大肚子的孕婦,和她們鞍前馬後的丈夫,很忙,很擠。
他掛完號,找了個沒人的角落,讓許嫣桑坐下來,動作小心翼翼的,儼然已經把她當成了瓷娃娃。
許嫣桑哭笑不得,有意潑他冷水,「你先別激動,我之前做過檢查的,確實不容易受孕,醫生曾說過,不出意外的話我是生不了孩子的,這應該是假孕,一會結果出來就知道了。」
傅臻謄認同的點頭,「可能是假的。」
但他一舉一動,卻依舊拈輕怕重,很認真的想照顧她。
許嫣桑嘆了口氣,也不再說了,反正已經打了預防針,一會兒結婚出來他就冷靜了。
等了半個多小時,終於輪到他們了,醫生看了眼許嫣桑,問,「懷孕了?」
許嫣桑連忙說,「不,不是,我今天腸胃不舒服,吐了,去腸胃科醫生說有幾個指征偏高,有妊娠可能,讓我到這邊做個檢查。」
說著把之前的檢查結果遞過去。
醫生看了一眼,問,「上一次月經是什麼時候?」
許嫣桑一愣。
想了想,不太確定的道,「好像是三周之前……」
一旁傳來傅臻謄沉穩的聲音,「上個月二號,應該已經有34天了。」
許嫣桑愕然的看著他。
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經期日子?
這太離譜了……
醫生倒是讚許的看了他一眼,記錄完之後,給開了檢查單子,「先去抽個血,驗一下。」
傅臻謄拉著許嫣桑離開了診療室。
抽血的地方也有很多人排隊,傅臻謄始終陪著許嫣桑,他長得高大帥氣,氣質又好,旁邊時不時傳來打量的目光。
傅臻謄今天脾氣出奇的好,對那些異樣的目光視而不見,耐心的把許嫣桑安置好,自己去排隊。
排了半個多小時,終於輪到許嫣桑了,抽血的時候,傅臻謄擔心她害怕,溫柔的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許嫣桑心頭一顫,一瞬間只聽到自己心臟狂跳。
她其實不怕抽血的,小時候可能怕,長大了之後堅強了很多,許多事她都能頂半邊天。
可他下意識的舉動,依舊讓她覺得心中感動。
抽完血,兩個人都沉默的坐在椅子上等著。
傅臻謄平均每十分鐘去一趟打報告的機器,看結果有沒有出來。
漫長的兩個小時後,他終於拿到了結果。
上面的專業數據他看不懂,但是最後診斷意見上寫著孕早期。
也就是說,嫣桑真的懷孕了,她懷了他們兩個人的孩子!
一股狂喜從內心深處噴薄而出,傅臻謄覺得這張報告就像是自己的救命稻草,這孩子來的太及時了,就在他馬上要被嫣桑拋棄的時候,這孩子來了。
懂事的乖孩子。
許嫣桑看到傅臻謄笑的像個痴漢就覺出不對勁了,連忙從他手裡把報告奪過來。
然後她看著孕早期那三個字陷入長久的沉默。
傅臻謄見她臉色不對勁,連忙說,「這孩子得要。」
怕說不動她,他特意拿她身體說事,「之前你已經被診斷了不孕,現在卻懷孕了,這是老天爺送給你的孩子,失去了這個孩子,你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擁有自己的孩子了。」
許嫣桑捏著報告單,覺得離譜和匪夷所思。
「這……這怎麼可能呢?」
她明明是不孕的體質,和周牧川結婚的那兩年,為了要孩子,她吃盡了苦頭,怎麼可能跟傅臻謄一次就中呢?
拿了檢查單回去找醫生,醫生看完第一句話就是,「確實懷孕了,這孩子要嗎?」
許嫣桑還在怔愣的時候,傅臻謄已經飛快回道,「要!」
醫生看著他的目光多了幾分讚賞,又給開了個單子,「去做個b超,排除宮外孕,順便看一下胚胎情況。」
傅臻謄第一次知道,原來按照正常流程在醫院看病竟然這麼麻煩。
但他不厭其煩的一趟趟的跑,做b超的時候,他緊盯著屏幕,看了半天沒看到孩子,問,「孩子在哪兒?」
把醫生都問笑了,「才幾周的小傢伙,就是個跟棗核差不多大的受精卵,吶,在這。」
傅臻謄看了半天,也沒能在那一團亂糟糟的光影里找到醫生說的「東西」。
許嫣桑覺得他的樣子好傻,跟平常溫和沉穩的模樣判若兩人,說的話都幼稚了好多。
醫生笑著道,「兩個胚胎都很健康,恭喜你們,第一次當爸爸媽媽吧?一般一胎都會新鮮一點,二胎的時候就無所謂了。」
傅臻謄下意識的反駁,「不管第幾胎,都要認真對待……」
話沒說完他就噎住了。
剛才醫生好像說了……
「兩個胚胎?」
許嫣桑和傅臻謄同時不敢置信的問出聲。
醫生收起儀器,拿了幾張紙幫許嫣桑擦肚子,「是的,你懷的是雙胞胎,後期媽媽會辛苦一點,爸爸要多體貼。」
許嫣桑腳步發虛的被傅臻謄扶著往外走。
回到診療室,醫生看了b超單子,又是幾聲恭喜,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和下次產檢的時間,就完事了。
許嫣桑飄忽忽的跟著傅臻謄走出醫院。
她停下腳步,有些艱難的說,「阿謄,這孩子……我得想想。」
傅臻謄壓下心中的不安,點點頭,「好,生育的決定權……在你。」
他抿了抿嘴唇,最終還是沒忍住,多說了幾句,「當然,我希望你能把孩子生下來,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許嫣桑沉默了一會兒,問,「如果我生下來,咱倆要離婚的話,這兩個孩子我是不是一個都帶不走?」
她了解豪門對血脈關係的看重。傅臻謄是傅家的繼承人,他的血脈,應該不會容許漂泊在外。
面對她的問題,傅臻謄罕見的停頓了許久。
好半晌,才開口回答,「是的,如果我們離婚,這兩個孩子,傅家不會允許你帶走,但——我會為你抗住壓力,這是從你身體裡延續出來的生命,理應屬於你。」
許嫣桑心中閃過一抹動容,「那……我明天給你答覆。」
她轉身就要走,傅臻謄哪敢放她自己離開,連忙拉住她,「你去哪兒?我送你。」
在他的概念里,許嫣桑現在就相當於揣了個炸彈,要輕拿輕放,像呵護瓷娃娃一樣呵護她,容不得半點意外——這炸彈,她還揣了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