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里有一次組織了一個義賣活動,以班級為單位,班長帶頭組隊。閱讀
那兩天正好是雙休,參加活動的學生都是住在學校宿舍的。
早晨四點半,天還沒亮,謝衍就拿著個大喇叭,在他們宿舍里一遍遍地播放著精心挑選的「喚醒語音」。
「起床了,三兒起床了,沈乖乖別睡了,該起床搬磚了。」
「記住,只有搬磚才是王道,我們都要做搬磚人,人可以一天不吃飯,但不能一天不搬磚,搬磚讓我們身心愉悅,懶惰則會掏空我們的身體。」
「好了,都別睡了,趕緊起來幹活了。」
喇叭聲餘音繞樑,經久不息,像是加了回音特效,「喚醒語音」三百六十度地在寢室里迴蕩個不停。
瞬間就將整個宿舍的人從夢中喚……驚醒。
額角青筋一突突猛跳的沈妄:「我他媽……真是操了。」
一臉痛苦地用被子捂住腦袋的時桑:「別放了別放了別放了啊!」
謝衍不予理睬,懶洋洋地倚在門口,將大喇叭卡在房門把手上,然後繼續保持著高強度的持續輸出。
「沒有困難的工作,只有勇敢的搬磚人,搬磚人,搬磚魂,搬磚都是人上人。早安,搬磚人!」
「……」
早你媽。
你說這人是不是討打?
很快,強壓著起床氣的兩人與某隻作死的小甜甜成功地掐成了一團。
到最後,還是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另一位男同學在班級群里艾特了林爾,林爾又喊上了林時兮,兩人親自來男生宿舍拉的架。
當時,林爾一臉懵逼地問他「拿喇叭幹什麼」的時候,謝衍還挺無辜地說「喊他們起床幹活兒啊,不然怎麼義賣?」。
「四點半就喊???」
「從四點半喊到五點半,再花半個小時吃早飯,六點,剛好出攤。」
「……」
別說,時間安排得還挺井井有條。
謝衍顯然也想起來她說的是哪一茬兒,拖著調子「啊」了一聲,有些散漫地說:「這怎麼能一樣啊?」
跟時桑沈妄鬧,和跟節目組的嘉賓打交道,那還是挺有區別的。
「而且,我去敲女生的門,也不太合適。」謝衍微微眯了眯眼,漫不經心地又說一句。
林爾想了想,他說的也是。
其實和謝衍相處這麼久了,林爾也知道他的性子。
他在陌生人面前是有些冷漠的,話也不多,更不會主動答話,回應的話都是出自於禮貌。
他鬧,也只是跟熟悉的人鬧。
比如,作為女朋友的她。
再比如,從小到大的朋友——時桑沈妄,以及後來漸漸熟悉起來的沈嘉喻賀寅秦柯謝肖他們。
就溫淼和林時兮,他都不會去鬧。
不是因為關係不好,而是因為她們是女孩子。
謝衍知道什麼樣的舉止不合適。
再熟的女性朋友,也要保持適當的距離。
不得不說,在分寸感這一方面,尼古拉斯同學為我們樹立了一個道德的典範。
早點最後也沒做成,因為嘉賓都起晚了。
不過好在客棧里的客人們好像也沒有要在這裡吃早飯的意思,一個個地起來之後就循著香味往隔壁的早點鋪子裡跑。
見到這樣,林爾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不在客棧吃也好,客棧里的這些嘉賓沒幾個廚藝在線的,大部分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只能搗鼓一些勉強能入口飽腹的東西。
謝衍雖然說會做飯,但手藝只停留在「味道還可以,輸了,能吃,比林亦安做的強」的這個階段上,自己人吃還行,賣給客人,那就不太妙了。
搞不好還會被客人投訴。
指望賣早餐掙錢的方案正式宣布破裂,一行人剛睡醒又陷入了為錢所困之中,為了達成「即便是只盈利了十塊錢,那也是盈利了」的感人目標,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商量半天,最終一致同意回歸老本行:賣藝。
拍板定下這個方案的時候,林爾就坐在椅子上,一側的手肘搭著椅背,腦袋歪著枕在上面,神遊天外地想,這究竟是多偉大的友誼才能支撐著她錄完這個由內到外都散發著「窮酸困苦」氣息的節目啊。
乞討完又賣藝。
嘖,真絕。
這節目的收視率要是上不去,都對不起她丟的這些人。
會唱歌的唱歌,會跳舞的跳舞,啥也不會地就在下面當托。
總而言之,這樣十八般武藝齊上陣地折騰一整天,林爾終於在入夜的時候聽到了導演的那句宛如天籟的「辛苦啦,大家再堅持一下,錄完這一點,咱們馬上收工」。
林爾的精神短暫地振奮了一下,真是如聽仙樂耳暫明啊。
趕在收工之前,小武哥爭分奪秒地給每人來了個半分鐘的針對性採訪:「我記得貓咪小耳朵以前從來不接綜藝的吧?這是頭一次?」
「嗯。」林爾點了點頭。
「那能不能跟我們分享一下,你覺得自己此次參加節目最深刻的體驗是什麼?」
體驗?
可能最大的體驗就是窮吧,林爾沒什麼表情地想。
但想歸這樣想,話肯定不能這樣說,於是林爾換了個委婉的說法:「我體驗到了一句話的含義。」
「哦?什麼話?」小武哥繼續追問道。
「是我爸以前經常跟我說的一句話。」林爾說,「他總跟我講,錢財乃身外之物,其實我以前一直不太能理解的,因為我爸挺喜歡掙錢的,但這次來到這個節目組,我終於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小武哥沒聽明白,摸了摸下巴又問:「怎麼說?」
「錢財確實是身外之物,因為它都在別人口袋裡,沒有一毛錢在我身上。我窮得叮噹作響,杯子一碰,都是我舉著破碗在乞討的聲音。」
小武哥:「……」
啊哈哈哈,小姑娘說話還挺有綜藝感的。
兩天一夜的「窮困之旅」終於宣布了結束,原本以為這事兒就這樣告一段落了,結果沒幾天,導演從微信上發了消息過來。
言辭誠懇,用詞斟酌,洋洋灑灑,足足有十幾條。
林爾費勁地看了半天,終於從連篇的廢話中提取出了最核心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