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衍的神情懶散,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翹著瞥她,臉上帶著輕笑,眼底卻是一片涼,慢條斯理地說:「我可沒有妹妹。」
倒是林爾笑了起來,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微有戲謔地道:「你這都是論的什麼輩分啊?你喊他哥哥,怎麼不喊我嫂子啊?」
徐京京:「……」
上來就碰了個軟釘子,徐京京抿了抿唇,睫毛垂著,聲音也輕了下來:「對不起,姐姐,我今天是來跟你道歉的。」
林爾:「?」
啊?
今天這又是唱得哪出戲?
徐京京:「媽媽只告訴我,姐姐可以救我,因為我們是親姐妹,但我不知道媽媽會這樣直白地跟你說,讓你聽了也難過。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生病,不該讓你在媽媽和我之間為難的。」
林爾:「……」
林爾越聽這話越覺得不對勁,怎麼莫名地有股茶味啊?
徐京京像是有些委屈,眼眶微微一紅,強忍著要掉的眼淚,仰頭對著謝衍怯生生地開了口:「哥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姐姐昨天是不是生氣了?」
林爾:「?」
真是服了,好他媽個大無語。
徐京京淚眼矇矓,仰頭看著謝衍,依舊是怯怯的語氣:「我和姐姐沒怎麼相處過,也不知道姐姐這個脾氣,被長輩說兩句就會生氣,你別怪她,都是我的錯。」
林爾:「……」
林爾麻了,有一句「我他媽」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倒是謝衍瞥她一眼,接話接得異常順暢:「本來就不怪她,既然你也承認是你的錯了,那你先給我家姑娘道個歉再說吧。」
徐京京:「……?」
徐京京的戲份唱不下去了,愣愣張著嘴巴,瞪圓了眼睛看他。
不是,這話還能這樣接???
林爾是真被謝衍的話給逗笑了。
徐京京的這話說的其實挺有水平的,人家二話不說,上來就先示了個弱,再把錯往自己身上一攬,堵得人說不出重話。
換了別人,可能還真不好回答,但尼古拉斯同學不會。
無論什麼話,他永遠都能接得上來。
而且,還能接得對方啞口無言。
聽到林爾笑,謝衍側了側頭,無辜地朝她眨了下眼睛,那表情好像在說「我說得不對?」
林爾心情大好。
對,當然對。
大師果然是大師,根本不用特意作法,開口就能逢凶化吉了。
謝衍的胳膊還在她的肩上搭著,手指向下垂著,林爾抬起手來,勾住他的指尖,心情大好地捏了兩下,又偏頭瞥向徐京京:「我昨天跟夏妍說的那些,你也應該聽見了。」
「同樣的話我不說第二遍,以後別來找我。」林爾把另一隻手插進兜里,眸光抬了抬,「還有,回去跟夏妍說,消停點,不想惹事的話,就離我遠點。」
說完之後,林爾直了直腰,手指勾住謝衍虛搭在她肩上的那隻手,準備離開。
徐京京咬了咬唇,猛地上前兩步,截住了他們的去路:「等下——!」
林爾止步,垂眼看著她,神情冷淡。
她一停,謝衍也跟著停了下來。
該說的話都說了,該有的態度也都有了,林爾不覺得自己是個耐心好的人,不過看在這小姑娘是個病人的份上,林爾才多了這兩分的耐心。
「你給我一顆腎,你也不會死,但我如果不做腎臟移植,我不知道我的身體還能不能撐下去這種長期透析。」
因為說話的語速過快,徐京京的呼吸有些急促,喉嚨里也跟著咳了起來。
她勾上口罩,低頭咳了一會兒又啞著聲音繼續說:「爸爸媽媽已經找了很長時間的腎源了,可是那些腎源都跟我不是特別合適,只有同胞姐妹間的配型成功率是最高的,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媽媽也不會帶我來找你。」
林爾臉上沒什麼表情:「所以呢?」
「我跟你不一樣。」徐京京直勾勾地看著她,忍著喉嚨里的癢,「你給我一顆腎也不會死,為什麼你寧願看著我這樣,也不願意救救我?」
林爾垂眸看她,眸中情緒不明。
第一次見有人要東西還能要得這麼理直氣壯,夏妍教出來的孩子,和她本人還真像。
林爾的眼睫動了動,正要說話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謝衍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一沉,緊接著,謝衍開了口:「我忽然想起了一句台詞。」
「嗯?」林爾歪頭看他。
「你只是失去了一條腿,可紫菱呢?她可是失去了她的愛情啊。」
「……」
不得不說,這句台詞和徐京京剛才說的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因著謝衍的突然打岔,林爾的心情也沒剛才那麼差了,她回頭看向徐京京,道:「你問我為什麼不願意給你,答案很簡單啊,情分不一樣。」
徐京京沒聽明白:「什麼?」
「我和你很熟麼?」林爾開門見山地問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昨天應該是我和你第一次見面吧?而且要不是因為配型,我想我和你這輩子都沒有什麼見面的機會。」
陌生人和家人的情分,怎麼能一樣?
這事要是換成林亦安了……不對,別說是她老爸林亦安了,就算是溫淼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需要她救命,她肯定都是想都不想,二話不說地就去醫院做配型。
換成溫淼他們,他們肯定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這就是一生的朋友。
「那你是要看著我死?」徐京京的聲音透過薄薄的口罩傳了出來,顯得有些悶。
林爾並沒有被這句話唬住,而是反問了一句:「夏妍那麼神通廣大,找個腎源還能難住她?」
夏妍嫁的那位華裔富商也不是什麼普通家庭,要是想找合適的腎源,肯定是能找到的,只是匹配率沒有同胞姐妹間的那麼高而已。
徐京京臉上的笑意頓消,她定定地看著林爾。
她的眼睛很大,瞳仁又圓又黑,因為過於消瘦,臉上沒什麼肉,乾巴巴的,眼眶微微凹陷進去,那雙眼睛就顯得更突兀了。
被這雙眼睛盯得久了,總會讓人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