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爾罵人的水平有點高,「鍾馗」先生沒怎麼聽懂,但從旁邊那兩位看熱鬧的市民朋友的反應來看,他也能猜到林爾大概的意思。
「鍾馗」當即拉下了臉來,不太高興地往前走了一步。
林爾沒動,而是非常迅速地在心裡計算了一下,如果她和這位「鍾馗」朋友一言不合打起來的話,她的勝率能有多少。
「鍾馗」先生的身高大概一米八,比她高小半個頭,只是由於太壯碩了,一米八的身高硬是站出了八米一的效果來。
綜上,林爾冷靜且客觀地得出了結論:
——不太妙,勝率為零。
不過面前還有位不是黑心後媽卻勝似黑心後媽的夏妍在,這位夏女士應該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把人屈打成招吧?
林爾心裡琢磨一下。
正在她盤算著自己該怎麼用一米七的身高站出七米一的效果的時候,一隻筋骨修長的手忽然橫空伸了過來,直接隔開了她和「鍾馗」先生的距離。
一股輕而淡的甜草莓味鑽進她的鼻息之間,與此同時,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她的耳邊落下:「怎麼,這是欺負我家姑娘沒你們人多啊?」
那聲音的音色極為乾淨,聲線偏涼,透著點兒漫不經心的冷。
林爾一聽就知道是誰。
她的眉眼一松,下意識抬起頭來。
謝衍正垂眸看著她,對上她的視線後,他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而後將她輕輕一攬,護在了身後。
那是一個典型的保護姿勢。
林爾眨了眨眼,非常迅速地將自己剛才得出來的結論推翻了。
好了,現在勝率是百分之百了。
根據九中貼吧里置頂的那個經久不衰的「性感校霸、在線捶人」的熱帖來看,謝甜甜同學捶飛個「鍾馗」還是輕而易舉的。
溫淼和賀寅是跟著謝衍過來的。
謝衍前腳剛把林爾拉到自己身後,溫淼和賀寅後腳宛如兩座門神一樣,一左一右地直挺挺地杵了過來。
沒理會眼前的這面「鍾馗」高牆,溫淼的注意力全在林爾身上,她緊張兮兮地把林爾連臉帶手地捏了一遍:「我操——這隻熊沒打你吧?」
「沒有。」林爾的眼睛彎了起來,一動不動地由著她動手捏,脾氣極好的模樣。
確認了自家寶貝的肢體完整性,溫淼這才鬆了一口氣,又看向眼前圍成半圈的三個人,問了句:「這怎麼回事啊?」
林爾想了想,用簡潔的語言把複雜的家庭倫理關係給再度簡化一下。
她抬手指了指夏妍,以一種平鋪直敘的方式說道:「十五年未見的老母親,帶著自己疼愛的小女兒——」
說到這裡,她的指尖小幅度地一轉,落在了徐京京的身上,又繼續道:「不遠萬里,風塵僕僕而來,只為了——」
細白的指尖又是一轉,落在自己身上,林爾溫溫吞吞地補完最後一句話:「挖掉曾經扔掉的孩子的腎,給自己疼愛的小女兒治病。」
說完之後,林爾還面無表情地在心裡感嘆了一下:啊,這是多麼可歌可泣的母愛啊!
都要感動哭了呢。
三句話,帶出三個主要人物,且劇情一波三折,跨越了十五年的漫長歲月,聽得溫淼愣了三愣,而後不負眾望地做出了個總結:「操,這人傻逼吧?」
聞言,林爾甚至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貓爺,你說出了我的真實想法。」
這才是親姐妹。
勇敢姐妹花,啥人都不怕,遇事撕碎它,永遠不分家。
——「傻逼」。
可以稱之為一句經典的國罵了,接觸中文的外國朋友們鮮少有不知道這句的。
當然,與「傻逼」並排而立的另一句經典國罵是:
——「我操」。
這位來自西班牙的「鍾馗」朋友顯然也是聽懂了這句異常直白的國罵,情緒立刻激動了起來,虎虎生威地往前走了半兩步,像是打算以武服人似的,他還示威似的揮舞了一下自己盤踞著大片肌肉的右胳膊。
夏妍見狀,立刻喝止住他:「Daniel,別衝動。」
Daniel雖然有些不滿,但夏妍的話已經出來了,他還是停在了下來。
他站的位置正好在溫淼面前。
巨大的陰影兜頭罩下,宛如一隻逃脫出籠的巨獸饕餮,溫淼眼前的光線都暗了下去,她愣了下,慢吞吞地仰起頭來,一雙漆黑的眼珠看著Daniel那兩條比她大腿還要粗上兩圈的胳膊。
Daniel同樣低頭瞪著她。
兩人莫名其妙地對視了兩秒鐘,溫淼忽然往後撤了下,雖然是個後退的姿勢,她臉上倒是沒有任何害怕的意思,反而禮貌又淡定地提了個小小建議:
「不好意思,我有巨物恐懼症,我害怕大傻逼,麻煩您離我遠點,別站得這麼近,謝謝。」
「……」
吃了語言障礙的虧,Daniel沒能理解這兩句話,只聽懂了「傻逼」和「謝謝」這兩個詞。
他像是有些困惑,不明白為什麼「傻逼」這句國罵,還能和「謝謝」這句禮貌用語連在一起用。
這讓他有點兒搞不清眼前的少女究竟是在罵他,還是在跟他講道理。
尤其是,這少女臉上的表情還這麼真誠。
人一旦多起來,氣氛就跟著亂,中西交流又有障礙,Daniel聽不懂溫淼的話,索性不再理會其他人,只衝著林爾說話,手上連說帶比劃的,嘴裡嘰哩哇啦地講了一通。
賀寅完全沒聽懂,擰著眉心問:「他在說什麼鳥語?」
溫淼仔細分辨了一下,說道:「不是鳥語,聽起來像是西班牙語。」
「那他在說什麼?」賀寅又問。
溫淼:「我怎麼知道?我就會說『你好』和『再見』。」
倒是謝衍給出了準確的翻譯:「說的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賀寅:「?」
賀寅大為驚奇:「看不出來啊,這隻熊還這麼有文化?」
「不是。」謝衍抬手,修長指骨抵了下眼鏡框,散漫地道,「他說的是大白話,還夾著點站在至高點的道德綁架,所以我用本土語言稍微潤色了一下。」
賀寅:「……」
尼古拉斯同學潤色得不錯,起碼層次一下就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