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嫌煩，那你還說呢？」老爺子的話再度被林亦安給打斷了。
「還說個沒完了，都說十幾年了，你看看有用嗎？我要是你啊，我就不管這麼多，管好自己就得了。俗話說的好，兒孫自有兒孫福，沒有兒孫我享福，閒著沒事兒操那麼多心幹嘛啊？」
「……」林老爺子被他噎了一下，「就你話多，我說一句，你得有十句等著我，我現在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就把話全給我壓回來了。」
「那你說啊。」林亦安無辜的一攤手，「我沒說不讓你說啊。」
「我說個屁！」林老爺子沒忍住，爆了句粗口，然後又堪堪壓回後面的髒話，「現在話全讓你說了，我還能說什麼？」
「那更好，就不用說了。」林亦安從善如流地點頭，「皆大歡喜。」
林老爺子：「……」
皆大歡喜個屁！
深深吸了一口氣，林老爺子壓著嘴邊的髒話，手指虛虛點著他：「你給我閉嘴！」
「好好好，我閉嘴。」林亦安表現的很配合，像是在哄什麼難纏的熊孩子。
只要是老爺子說的話不涉及他的底線，林亦安不介意哄哄他，反正他平時也在哄女人玩，現在哄的對象換成了自己親爹，那也不是不可以。
「你今年虛歲三十六了吧？」林老爺子算了一下他的年紀，又問，「你看看你周圍，像你這麼大的男人，還有沒有沒結婚的？」
「有啊。」林亦安回答得如同德芙一般絲滑順暢。
林老爺子的話音一頓：「誰？」
「賀琛啊。」林亦安不慌不忙地把好友拉來了當擋箭牌。
「……」林老爺子又是一頓，「你們倆情況能一樣？」
「怎麼不一樣？」林亦安理直氣壯，「他三十六，我也三十六，他男的，我也男的。」
林老爺子這下是真忍不住了，提高聲音懟了回去：「他有兒子，那你也有兒子？！」
「哦，你說這個啊。」說到這裡，林亦安想了想，然後真心實意地說，「以我給你當了三十多年兒子的經驗來看，兒子沒什麼用的。」
林老爺子：「……」
「哦不對，有一點點用，能跟你頂嘴，跟你吵架，不聽你管教，二十四小時不著家。」林亦安的表情更真摯了，「最重要的是，還能時不時地氣到你心梗。」
林老爺子：「……」
確實，他馬上就要氣到心梗了，甚至還想來一個七百二十度的螺旋式升天。
「行，你說的都有理，我說不過你。」
「不是你說不過我，是我說的本來就有理。」林亦安指著自己，滿不在意地道，「你看我啊，這不就是兒子的現成例子麼？」
「……」林老爺子閉了閉眼，又說，「那我換個說法，你不想要兒子，行，我想要個孫子。」
一聽這話，林亦安露出了一副「你早說嘛」的表情，立時來了精神：「那就更好辦了啊。」
林老爺子狐疑地看著他：「？」
林亦安：「這事好說，你不是想要孫子嗎？我喊你爺爺就行了，我自願降低輩分。」
林老爺子：「？？？」
「爺爺？」林亦安喊得沒有一點兒心理包袱。
林老爺子：「……」
見老爺子不應，林亦安一臉坦然且淡定地繼續喊：「爺爺？爺爺？」
林老爺子：「……」
救命，他要窒息了。
他現在不想七百二十度螺旋式升天了，太慢，他現在只想當場閉眼。
就當是一場夢，醒了之後沒有這個兒子。
連著喊了幾聲，老爺子都沒應，只是一臉要過去了的表情，林亦安不太滿意了，「嘖」了一聲，又說：「爸，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吧，你看我都拉下面子來喊了，你怎麼還矜持上了？」
「……」
林老爺子心說，我他媽矜持你大爺的。
「為什麼不回應我啊？」
「……」
林老爺子的臉青了又白，白了又綠，綠了又黑，最後幾番變幻，定格在調色盤的上面。
「……你給我閉嘴。」他從牙縫裡擠出來了一句氣若遊絲的話。
林亦安這次沒聽他的話，而是聳了聳肩，像是很感興趣似的，歪著腦袋研究著他的表情：「過了『爺爺』的癮了麼，可我怎麼感覺我給你當孫子了，你好像也不是很滿意的樣子啊？」
「……」
林老爺子一臉糟心至極的表情，他這會兒已經完全不想跟他的這個混帳兒子講話了。
但扭過頭去之後，老爺子的餘光又瞥見了書桌上立著的三個相框——一張是林老爺子和老太太的合影，一張是林亦平一家四口的合影，還有一張是林亦安和林爾小時候的合影。
老爺子沉默了一下，還是覺得這照片有些扎眼。
別人都是一家和睦，夫妻團圓，兒女成雙，唯獨他這個讓人不省心的兒子總是吊兒郎當的一個人，都已經是奔四的人了，獨身帶著個小孩兒，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你別跟我扯東扯西的。」林老爺子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額角，沉聲說，「你明知道我的意思，我已經做出來讓步了。」
林亦安的神色也跟著正經起來。
他斂去了臉上吊兒郎當的表情，抬眸看了過來，眉梢眼角褪去慵懶笑意之後，狹長眉眼裡像是藏著刀鋒，看起來莫名有些冷銳。
「你不想再生小孩兒，行，你想以後把公司交給爾爾，也行，你已經這麼大的人了，我想管也管不了你，但這個婚，你必須要給我結。」
「那我也正式跟你說一聲，這婚，我絕對不會結的。」林亦安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父子倆隔著一張長桌針鋒相對地對視著，「你要是想結，那你自己去結。」
林老爺子：「？」
「你二婚，三婚，就算是重婚我都沒意見。」林亦安扯了扯唇角，並沒有因為對方是自己父親就退讓半分，「但我結不結，你說了不算，只有我說了算。」
林老爺子：「……」
一時間，書房裡的氣氛有些冷凝。
父子倆無聲地對視半晌，誰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