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銘手裡拿著個平板，低聲和秘書說著什麼，兩名秘書一直在點頭。
靠近衛生間的角落裡也站著三個人，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以及一個模樣陌生的中年男人。
門口，一左一右，還有林翊安排的兩個大塊頭的黑衣保鏢。
偌大的一間超級VIP病房，愣是被擠得水泄不通。
林爾只匆匆掃了一眼，也沒顧得上跟他們打招呼，就跑到了林亦安的病床前。
直到看到那隻花孔雀還能肆意開屏，林爾一直懸著的那顆心臟才稍稍落了下去，只是再一細看他纏滿了紗布繃帶的那隻左胳膊，林爾的臉又白了幾分。
林亦安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血勉強止住，但依舊是觸目驚心的模樣。
隔著厚厚的一層紗布，都能看出來上面浸染出來的那層血，大片的殷紅刺激著視網膜。
「小孩，你怕什麼呀？」林亦安朝她招招手，說話還是吊兒郎當的，顯然是沒把這傷當回事兒，「我這不是還活蹦亂跳的？」
「哪兒活蹦亂跳了？」林爾看他那副半身不遂身殘志堅的模樣，眼眶一紅，氣得就要罵人，回頭就朝那個縮著腦袋的中年男人吼，「你他媽是怎麼開車的？」
中年男人被她嚇得哆嗦了一下，心虛至極地又把腦袋往領子裡縮了縮。
「都喝酒了還他媽去開，你不要命，別拉著別人行不行？」
「……」
在來的路上，林爾就聽林翊講了這事的大概經過了。
對方酒駕，闖了個紅燈，要負全責。
林亦安的那車是改裝過的，別的不說，這安全性是首屈一指的，當賽車都行，但不巧的是，對方開的是輛廂式運輸車。
龐然巨物，從體積上就沒法比。
要不然林亦安也不會傷這麼嚴重了，胳膊上的那道傷口縫了好幾針。
好在改裝過的跑車總算對得起它八位數的價格，替主人擋了下災，除了胳膊受了點傷之外，其他地方都沒什麼大礙。
見小姑娘眼眶紅通通的模樣，林亦安嘆了口氣，無聲地朝陳麒聲使了個眼色。
陳麒聲心領神會，過去跟兩位警察不知道說了什麼，兩位警察帶著那位酒還沒清醒的肇事人出了病房。
剩下的幾個人也陸陸續續地跟著出來了，謝衍有意給林爾和林亦安留出單獨相處的時間來，也沒在裡面待這。
沒兩分鐘的功夫，房間裡就剩了父女倆人。
林爾挨著病床坐下，眼尾紅紅的，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這麼多年了，這還是林亦安第一次見她露出這種表情來。
小姑娘性子傲，小時候喜歡哭唧唧地黏著他，但長大了之後就很少哭了。
林亦安記得她上一次哭，還是上幼兒園的時候，那時他在加拿大出差，說了要回來陪她過年，結果公司那邊有事，臨時被絆住了腳步。
回江州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之後了。
連小姑娘的生日都錯過去了。
那兩個月，公司也忙，有一個跨國合作的大項目，底下人給出的策劃案林亦安一直不滿意，反覆修改，又跟合作方反覆溝通，生生在加拿大磨了兩個月。
這兩個月里，他也一直沒跟林爾聯繫。
一是真的忙，二是加拿大和中國有十二個小時的時差，往往是林亦安抽出空來的時候，國內已經是深夜了，他也不想大半夜裡再把小姑娘給喊起來。
回去的時候見到林爾的時候，小姑娘先是一愣，而後掙開老太太的手，跌跌撞撞地就朝他跑了過來。
林亦安還以為她要跟他發一頓脾氣，都做好了認錯的準備，結果小姑娘抱著他就開始哭個不停，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最後哭得直打嗝。
林亦安抱著她安慰了好半天，小姑娘才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聲，最後委委屈屈地告訴他：「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林亦安拿濕巾擦著她的眼淚，有些好笑：「你還在這兒呢，我能不回來嗎？」
小姑娘動了動嘴唇，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說出來，只是小聲地問他：「爸爸，你去哪兒都會帶著我嗎？」
「當然了。」林亦安捏著她軟乎乎的小臉，「不帶我家爾爾，我還能帶誰啊？」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得到了這個保證，小姑娘明顯是鬆了一口氣：「他們都說，你不要我了，就像媽媽一樣，出國之後就再也不回來了。」
聽到這句話，林亦安臉上的笑意頓消：「這話誰跟你說的？」
「哥哥說的。」小姑娘老老實實地說。
「林明揚林明輝？」
「嗯。」小姑娘悶悶地點頭，「哥哥還說，我是你撿回來的，你不喜歡媽媽，所以也不喜歡我。」
林亦安立刻炸了，不顧老爺子在家，當場就把那兩隻小兔崽子揪了出來，毫不客氣地一人拍了一巴掌，把兩人拍得像只高速旋轉的陀螺。
「行啊，你倆人小鬼大，倒是挺厲害啊，趁我不在家，都跟我家小孩說什麼了？還撿回來的？誰他媽才是撿回來的啊，心裡有點兒逼數行不行，我他媽撿你媽呢？？？」
把這一通混帳話聽進耳朵里的林老爺子：「……」
林老爺子的嘴角抽了又抽，好半天才抽出了一句完整的話來：「林亦安，你多大的人了？小孩子童言無忌，他們懂什麼啊？你這麼大一人了，還跟兩個不懂事的孩子計較？」
「爸，我不想跟你吵，但有句話我得直說，他們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林亦安睨他一眼，繼續冷臉抽陀螺，「你要是沒說過這些，這倆小兔崽子自己能說出來這種話？」
林老爺子氣得不行，當即拍桌而起：「混帳小子，這是你對我說話的態度？」
他拍，林亦安也拍，甚至氣焰更囂張：「你也別跟我拍桌子瞪眼的，小時候我就沒聽過你的話，難道你覺得我現在就會聽了？」
「……」林老爺子被他一噎。
林亦安：「還有，別跟我說什麼和孩子計不計較的，這套說辭對我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