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乎是個男人的聲音。
那男人的情緒激動,說話的音量極大,語調因為過於尖銳而顯得有些咄咄逼人,聽進人的耳朵里的時候刺得人鼓膜生疼。
縱然林爾離了謝衍有幾步的距離,也能隱約聽見他手機里傳來的這道人聲,只是不能聽清對方到底在說些什麼。
謝衍一開始只是反應冷淡地聽著,並沒有要接話的意思,直到男人在他這種近乎無視的態度下,氣急敗壞地不知道說了句什麼,謝衍的神色陡然冷了下來。
過了片刻,他微眯了下眼,勾著唇角輕嗤了一聲,輕視地道:「就憑你?」
他的嗓音低沉而壓抑,透著徹骨的冷,極盡譏諷之意。
林爾愣了愣,身形微微一動,又及時停了下來。
其實她很少見到謝衍露出不掩鋒芒的這一面,大部分的時間,他在她面前——
又或者說,他在所有人的面前,都是那副散漫中又透著幾分倦意的模樣,眼眸中帶著點兒目空一切的漠然,仿佛這世上沒什麼事可以讓他牽動起情緒。
而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
謝衍懶得關心別人,懶得關心世界,更懶得關心自己。
在他心裡的某個地方,壓著很深的自我放逐般的厭棄。
只是相處的久了就會發現,在他玩世不恭的平和表面之下,他刻意掩飾起來的那些乖張和戾氣仍在。
沒有人能比林爾再清楚謝衍的性子了。
他其實是挺野的一個人,骨子裡深刻著隱隱的狼性,渾身都是鋒銳的稜角,藏著少年人從不折服的張揚與驕傲。
這樣一個人,永遠都是耀眼又奪目的模樣。
林爾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一根長煙燃到盡頭,猩紅的火苗灼燒到了指尖,謝衍側頭掃了一眼,然後平靜地掐了煙。
借著沿街路燈投過來的昏黃燈火,林爾看到了他狹長黑眸里隱著一種銳利的光,如同刀鋒一般冰冷,看得人心底微微發涼。
似乎是林爾的眼神太直接,停了片刻,謝衍像是有所察覺地倏然側過了頭來。
和他的眼神在半空中交匯相接,林爾無意識地眨了眨眼。
謝衍的臉上有一瞬間的驚愕,像是完全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突然見到她,一點猝不及防的情緒不加掩飾地顯現於他的眼底。
他愣了愣。
林爾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既然被謝衍看見了,她也就不打算在過道這邊傻站著了,抬步慢吞吞地朝他走了過去。
謝衍眼底的那點兒驚愕稍縱即逝。
他的眼神順著她微白的小臉向下,在她仍舊裸露在外的纖長小腿上一掠而過,隨即微微蹙起了眉心。
之前他就跟林爾講了一句,參加完宴會,別忘了換件厚點兒的大衣,小姑娘顯然是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別說是厚衣服了,連裙子都沒換。
好在她還算是聽話,身上依然穿著他的那件外套。
電話那端的男人依然在說著什麼,謝衍卻已經沒了要和他糾纏的心思,徑直掛斷了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