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37度02分
迷瀅的水汽氤氳了視線,附近雲繚霧繞。
徐徐掠過的清風拂面而來,不知名的冷香襲人,輕寒猶透銷肌骨,掀起一陣酥麻和細微戰慄,隨著花瓣在溫泉中浮蕩。
許昭意微啜著氣偏開脖頸,上挑的眼尾泛著紅,水墨工筆畫就一般,平添了幾分冶艷。
她今天乖順的不行,無一不貼合他心意。
有那麼點鬼迷心竅的意味。
梁靖川唇角微微上勾。
他捏住她的下巴,低下頭來,反客為主。
但他始終存著耐性,連撩弄她都不疾不徐,似乎並不急切。
「開始之前玩個遊戲,」梁靖川眸色暗了暗,撥過她的肩膀將她轉過去,褪落她寬鬆的衣袍,嗓音淡淡的,「我來問你來答。」
許昭意猝不及防地被按在了溫泉池壁上,整個人有點懵。
粗糙不平的壁面硌得人手疼,許昭意撐了下,條件反射地縮手。
她想要直起身,稍微動了動,就被一股力道重重地壓了回去。
「你幹嘛啊?」
她聲音發軟。
「告訴我,」梁靖川攏著她的脖頸,從她身後貼近她,嗓音低啞,「你在國外有沒有喝醉過?」
這他媽是什麼古怪問題?
「怎麼了?」
許昭意睫毛輕輕一眨,茫然了好幾秒,「不是,我有點不明白,這難道很重要嗎?」
她完全反應不過來狀況,張了張唇,剛想詢問點什麼,結果她腦海中閃過道白光,直接被他兇狠的力道搞沒聲了,幾乎喪失意識。
「說話。」
梁靖川的嗓音低冷又沉緩,壓在她耳側,沒帶多少情緒,「你有沒有喝醉過?」
他握著她亂掙的腕骨,手上一按,牢牢鎖在了池壁上。
真絕了,這哥哥。
說他媽翻臉就他媽翻臉啊。
梁靖川是什麼川劇變臉繼承人嗎?
「什么喝沒喝醉過?」
許昭意緩過勁來,難以置信地罵他,「梁靖川你神經病吧你?
就算我喝酒了又怎麼了,你管的著嗎你……啊。」
薄夏時節的熱氣微醺,澄明的青色天光抖落,光線不刺眼。
裊裊的水汽氤氳了周圍的景致,風一掠,櫻花簌簌而墜,像是宮崎駿電影裡的慢鏡頭,落紅成陣,如冶如灼。
花枝青葉曼妙,盡數映入她眼底。
「以後不要跟別人出去喝酒,」梁靖川半垂著視線,湛黑的眸色沉鬱,掐著她的腰身來回著力,淡淡地問了句,「聽到沒有?」
他周身的冷香凜冽又乾淨,嚴絲合縫地占滿了她整個人。
許昭意的意識幾乎昏昧。
「聽到了聽到了,我沒喝酒,就昨天一回。」
她眸底泛了一層霧氣,嗚咽著搖了搖頭,順著他改口,「我平時,平時就不怎么喝酒的。」
她酒量確實不算好,一喝多了就不省人事,還是動不動就斷片的那種。
正是知道太容易出危險,許昭意並不常喝酒。
就是不巧,她兩次喝醉的時候,都是讓他給撞見了。
她倒是知道他是好意,但他就不能——不能換個表達方式嗎?
梁靖川極慢地低笑了聲,嗓音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什麼用意。
就為了這麼個破問題,他對她發了狠,來來回回了三四次。
許昭意從惱羞成怒破口大罵,到撒嬌討擾任他魚肉,翻來覆去地被折騰到死去活來,整個人都有點崩潰。
「我以後,以後再也不喝酒了,」許昭意不知道第幾次保證,委屈的想哭,聲音又軟又甜膩,「你還想怎麼樣嗎?
我都說了真的不喝了。」
她及時抵住上顎,才勉強壓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婉轉腔調。
「不對,昭昭。」
梁靖川懶懶散散地糾正她,「可以喝酒,是不准跟除我以外的人喝酒。」
你媽的。
他欺負完她,竟然還琢磨著占她便宜。
這哥哥到底是個什麼垃圾?
許昭意心底有一萬句國罵想脫口而出,可惜她實在掙不開他。
她搜羅了腦海里所有難聽的詞彙,在心底把他問候了八百回,又懺悔了一千遍「珍愛生命,遠離酒精」,最後有氣無力地撒嬌服了軟。
「那我以後都不跟,不跟除你以外的人喝酒了。」
許昭意軟著聲,抽抽噎噎地跟著重複了一遍,「行嗎?」
本以為這件事可以翻篇了,結果他依舊不肯放過她。
「還有今天的事,」梁靖川貼著她的耳垂輕吮了下,漫不經心地換了話題,「今天為什麼不想跟我回家?」
許昭意眉心跳了跳,懷疑再這樣下去,自己今天要冤死在這兒。
「沒有不想,」她小聲嗚咽,緊張得直搖頭,聲音都在顫,「我就是沒準備好,沒有不想的。」
「這理由你年前用過了,敷衍我?」
梁靖川虛眯起眼來,輕輕一笑,「換個說法寶貝,聽著沒什麼誠意。」
許昭意惱了,「梁靖川你畜牲啊,哪有人這麼記女朋友的仇?
那你還給我搞出來一個情敵呢,我說你什麼了嗎?」
她不服氣地嘀咕道,斷斷續續的,「我都沒,我都沒跟你生氣,你憑什麼跟我計較?」
事實證明,這種時候揭他短還不如撒嬌討饒。
許昭意作死作得十分精準到位,字字句句都踩在他雷點上,她話音落下時就被著力頂過去,難捱得半個字都說不出口,然後就是新的一輪體驗,快意和酸楚層層堆疊。
「我都說了沒有,沒有不想的,」許昭意整個人都非常絕望,被愉悅和痛楚折騰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我就是沒準備好,我沒別的意思,我想的想的。」
「是嗎?」
梁靖川嗓音偏冷,沉沉地嗤笑了一聲,「聽著不怎麼情願。」
她情不情願他心裡沒點AC數嗎?
有些人當真是表面衣冠,內里禽獸。
她都「割地賠款,喪權辱國」了,他還不肯放過她,不覺得自己特畜牲嗎?
許昭意在心底忿忿地腹誹,然後還得繼續跟他服軟求饒,就是沒什麼用,餘韻未過,又是新的一輪。
他這人平時手段就刁鑽,與溫柔不沾邊時,她就越發難捱。
她小聲地抽噎著,話都快說不清了。
「我就一天假期,我明天,明天還得早起,」許昭意嗚嗚地掙扎了下,不多時敗在他手上,潰不成軍,「你太過分了你。」
梁靖川微妙地彎了下唇角,嗓音松松懶懶的,「行,不問了。」
許昭意心底微微鬆勁。
懸著的心才剛剛放下,她的視線就被遮擋,眼前觸及的一切影影綽綽,朦朧而模糊。
視覺被封閉,其他感官就變得尤為敏銳,著實讓人不安。
梁靖川湛黑的眼眸攫住她,眸色淡淡的,五官輪廓線條恍若凌厲起來,一掃往日的輕慢懶散,陌生又危險,「待會兒忍著點別哭。」
他捏住她的下巴,「每次你越是哭,我越不想停下來。」
「你還想幹嘛?」
許昭意心底咯噔一下,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要不是脫不了身,她其實很想跑,「你都說了不問了的,你還想幹嘛?」
她不安地抓了把旁邊,被他鎖住腕骨,反剪在身後牢牢縛住。
淺嘗輒止是隱忍,大快朵頤是放縱,瀕死的快意維持著一種極其微妙的平衡。
這其中的體驗,大約只有在切換時才更讓人食髓知味。
許昭意掙了掙,心底實在有些犯怵,嗚咽著將聲音低了又低,有點羞恥,「都那麼久了,還不行嗎?」
隔著一層薄紗,她看不分明。
「不行,」梁靖川盯著她,低低地輕笑了聲,瞳仁漆黑而沉冷,深不見底,「現在才算開始。」
……
第二天上午的全體報告會,許昭意直接沒去成。
小木屋就在溫泉湯池附近,內里的布局很雅致,懸頂是透明玻璃天窗,能看到夜裡的漫天星河和青灰色的天光。
她婉轉的聲音和水聲混在一起,有點勾人心魄。
昨天溫泉那場,除了眼罩和領帶,其實什麼都沒用上。
就是水下的體驗極其微妙,比任何一次都要愉悅,也比任何一次難熬,時間恍若變得格外漫長。
許昭意很晚才睡醒。
天窗將光線從玻璃攬進來,驅散了昏昏昧昧的暗色和細微的浮塵。
旖旎後的氣息甜膩,充盈在木質淡香里,無聲無息地遊蕩。
梁靖川還在她身側,合上了筆記本電腦,視線無聲下撤,揉了揉她凌亂的長髮,「醒了?」
許昭意沒搭腔,緩慢地翻過身去,背對他,整個人悶悶的。
她喉嚨里火燒火燎,渾身碾壓般的疼,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酸痛和綿軟的感覺如絲如縷,根本散不掉。
她緩了好一陣子,意識才漸漸回攏。
我日。
昨晚她有被他愉悅到,快意也的確是雙向的,但就是過程太他媽羞恥了。
她只覺命都去了半條。
梁靖川無聲地勾了下唇角,冰涼地手指撥過她,將她攬進懷裡,嗓音低啞,「寶寶,生氣了?」
「你滾開,誰是你寶寶?
誰是你寶寶!」
許昭意推了推他,在他懷裡生悶氣,嗓音有點啞,委屈得不行,「梁靖川你就是個騙子你,你說話不算數。」
說好了不喜歡可以喊停的,但他根本沒給過她機會。
許昭意本來就羞恥地說不出口,後來實在遭不住了,她又被他壓著唇吻上來,什麼聲音都發不出,只能軟綿綿地任他施為。
連求饒都不能,她怎麼喊停?
梁靖川輕輕一哂,將溫水遞到她手邊。
許昭意瞬間停了哭腔。
就像是按了「暫停存檔」鍵,許昭意抱著熱氣氤氳的玻璃杯,軟綿綿地靠在床頭,小口小口地喝完水。
然後她進行「讀檔」,繼續可憐弱小又無助,單純委屈又無辜。
一來一回,她切換得自然又到位,比戲精還戲精。
收放自如的姿態,將演員的自我修養展現得淋漓盡致。
「你欺負人,你沒人性,」許昭意埋在枕頭幾嗚嗚了兩聲,喉嚨還有點疼,「你這是壓榨底層弱勢群體,剝削奴役勞動人民。」
她委委屈屈地罵了他好幾遍,聲音微啞,像一隻壞掉的小複讀機。
「你確定你是勞動人民?」
梁靖川挑了下眉,倒不怎麼意外。
許昭意噎了下,面無表情地抬眸,抄起枕頭砸向他,「你能不能閉嘴啊?
能不能閉嘴!梁靖川你做個人吧你,你會不會說話啊?」
稍稍一動,薄毯從她肩頭滑落,旖旎風光在他眼前流泄。
許昭意眼疾手快地扯住薄毯,往旁邊縮了下,「你以後離我遠點,半年內不要再想上我的床。」
她這人的漂亮沒什麼攻擊性,素淨的面容蘊藏著溫山軟水一般,五官玲瓏又婉轉。
以至於每次跟他凶起來,她的氣勢其實很低,看著總讓人心軟。
梁靖川側了側身,遊刃有餘地躲開她,眸色深了深。
「威脅我?」
他沉沉地嗤笑了一聲,握著她膝蓋往她身前折了下,「那你今天不必起床了,把我未來半年的損失還上一點。」
「流氓。」
許昭意失聲尖叫。
「或者,」梁靖川自下而上打量過她,緩慢地探她的風光,肆無忌憚也意味深長,「你以後想試試落地窗、沙發還是落地窗?」
「你還要不要臉啊?」
許昭意氣笑了,聲音里勾著點氣急敗壞和惱羞成怒的意味,「我告訴你梁靖川,保護你的不是法律,是——」
「是你體力不行?」
梁靖川輕輕一笑,不疾不徐地說了句。
許昭意眼前發黑。
她伸手指了下臥室門口,後槽牙暗暗咬合,氣短地罵了一個字:
「滾。」
——
生科聯合中心舉辦的世界學術交流會持續七天,燕京各所高校生科院學生參與,在京大進行。
來自16個國家的科學家和學者,帶領各自團隊進行主題報告,就當前生科領域前沿問題進行了交流探討,並分享最新研究成果。
許昭意是跟教授團隊來的,這幾日都很忙。
下午第一場就是許昭意導師的主題,分享了抗病毒天然免疫領域的研究進展:《胞質DNA傳感器控制干擾素應答的結構與功能研究》,利用已有的結構資料庫資源,對「明星分子」cyclicGAMP以及合成它的cGAS進行結構解析。
報告結束後還有一個小型實驗展示,生科的一些實驗周期長,根本離不開人,許昭意最近不是泡在實驗室,就是在倒騰數據。
她沒多少空閒時間,也沒怎麼搭理梁靖川。
談不上跟他生氣,她也不是接受不來這種,畢竟在這種事上,他們非常貼合彼此,她也得到了極大的愉悅。
許昭意就是有點不爽,畢竟在溫泉里被迫承受的姿態,實在是太……嘖。
然後別墅外當擺設用的信箱裡,一天一束朱麗葉玫瑰。
很獨特的切花型玫瑰。
杏黃色的花苞圓潤飽滿,浸著淡淡的水果清香,外層乳白色的花瓣微卷,泛著一點少女粉,在粗壯硬朗的花枝上亭亭玉立,典雅又漂亮。
許昭意晃了眼,拿起一張小卡片,過了遍上面的三行情書,含譏帶俏地笑了句,「真俗氣。」
她還是將玫瑰花抱了進去。
初夏微炙,悶熱感席捲了每一寸空氣,光線枝葉的縫隙里露下奇特的光點,斑斑駁駁,蟬鳴聲聒耳,攪得人心煩意亂。
許昭意低頭輕嗅玫瑰的香氣,忍不住翹了翹唇角,又微嘆了口氣。
她一邊往裡走,一邊懺悔自己不爭氣,竟然就喜歡這麼俗的。
沒救了。
許昭意找了個地方將花束擺好,坐在客廳里繼續畫分子式,然後處理實驗數據。
她忙起來六親不認,因為太過專注,連他進來了都沒注意。
「還生氣嗎?」
梁靖川從她身後抱住了她,埋在她肩頸間蹭了蹭,嗓音沉緩低啞,「寶寶,你看看我,你都好幾天不理我了。」
他這兩天恢復了點人性,可能是照顧她被折騰得太可憐,他一連好幾天都沒再鬧她。
許昭意被嚇了一跳,差點直接動手,「你走路沒聲嗎?」
梁靖川微眯了下眼,嗓音里浸著點不爽,「你竟然沒看到我?」
「你好好解釋一下,許昭意,」他握住她的脖頸,薄唇貼著她的側頸向下,綿延進領口,「我還沒有一堆數據重要,嗯?」
剛剛還是「寶寶」呢,還不到半分鐘就連名帶姓「許昭意」了。
許昭意就沒見過像他態度這麼雙標,還厚顏無恥的人。
翻臉無情,是他本人了。
「我學習呢,你老實點,」許昭意急喘了下,只覺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推了推他,「你能不能談點讀書人的正經事?」
「能,」梁靖川低了低嗓音,埋在她身前作亂,漫不經心地說了句,「我想氧化鈣你。」
許昭意怔了兩秒,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要死啊你,你腦子裡怎麼全是這種下三路的東西?」
她無語了好半晌,諷刺了他一句,「《霍光傳》不可不讀。」
她想離他遠點,然而被他牢牢鉗制住,按在沙發上動都動不得。
「我才剛好了點,你行為能不能別這麼畜牲?」
許昭意噝地倒吸了口氣,在他懷裡掙了掙,「我還沒原諒你呢梁靖川,你變態。」
梁靖川握著她的腕骨向上翻折,壓在她頭頂鎖住。
他低下頭來,封住她的唇,漆黑的眼底勾著點不自知的危險和迷戀。
「那怎麼辦?」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我喜歡上你了。」
許昭意眨了下眼,沒忍不住去回味了下,他到底是在說「喜歡她」,還是「喜歡上她」,然後莫名其妙地越想越歪。
邪門了。
她都快被他帶壞了。
許昭意耳根一熱,心跳得有些快,不由得心虛地偏開了視線。
旖旎的聲色時刻並沒持續多久。
手機振鈴催命似的響起,屏幕亮起時,在茶几上旋開弧度,一遍又一遍,堅持不懈的程度頗有點不打到他接電話,就誓不罷休的意味。
許昭意推了推他,小腦袋往下埋了埋,氣息有些不穩,不好意思地輕聲道,「電話。」
梁靖川淡淡地應了聲,眉眼間透著點不耐,「不用管。」
他興致剛被她勾上來,被她絞得緊,根本不想理會,所以看都沒看一眼,就直接掛掉了。
有點凶啊,這哥哥。
許昭意無力地抱住他的後背,承受他的狠勁,本就有些難捱,又被一陣新的鈴聲攪得心煩意亂,實在是集中不了精力。
這電話還真是沒完沒了了。
「你還是先接電話吧。」
許昭意偏開脖頸,很輕地戳了戳他。
梁靖川被攪和得很不爽,原本虛搭在她腰間的手驟然收緊。
他就跟賭氣似的,雖然沒再繼續,卻依舊壓在她身上,紋絲不動。
幼稚鬼。
許昭意又戳了戳他,好笑地看著他,「快點。」
梁靖川直起後背來,沒停止來回的動作,反而愈發發了狠。
他利落的碎發下,眸色沉鬱陰冷,整個人透著一股戾氣,生人勿近的意味很濃。
「什麼事?」
他接通電話,明顯挫著火,嗓音有些沉啞。
通話對面的聲音遲疑了會兒,在他不耐煩時,聲音馬上擠了進來,「別掛別掛,就是前幾天季與淮那個煞筆找茬,我就把人給堵了,然後下手有點狠……」
是梁博,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梁博梁小公子,是一個標準的被養壞了的衙內。
他人生的至理名言是,「身為一個衙內,如果不揮霍家產遊手好閒,就是不務正業。」
許昭意就跟他打過幾次照面。
梁博是真特識相一人,見梁靖川寶貝她,前面還一副吊兒郎當的形象,後面態度好得不行,熱情得像給她添了個弟弟。
反正這人除了心眼不壞、長的還行,他哪兒哪兒都跟梁靖川不像,真一身紈絝子弟的毛病。
「講重點。」
梁靖川不耐道。
「咱爸好像真火了,把我銀行卡都停了,保不准還想把我打進醫院,」對面梁博哭喪著臉,「我能不能去你那兒躲會兒?
你要是再不管我,你弟弟就無家可歸了哥。」
「你闖的禍你自己處理,」梁靖川淡淡地撂下一句,特冷血也特冷漠,「掛了。」
「不能掛!」
通話對面的聲音直接飆高了幾個分貝,「你弟弟快露宿街頭了哥,你你你你要是不管我,我就訛我嫂子了。」
許昭意隱約聽到點,只是有點自顧不暇,聲音都差點壓下去。
「那你試試,我先打斷你的腿。」
梁靖川掐斷了電話,眸底輕寒寡淡,沒半點兄友弟恭的意思。
「你們家校霸的頭銜,是祖傳的嗎?」
許昭意其實不太好受,但忍不住想笑,「怎麼都自帶打人重傷入院的傳說?」
梁靖川勾了下唇,半垂著視線著力頂過去,「取笑我?」
「沒有沒有,」許昭意差點被搞到說不話,怕重蹈覆轍,趕緊改了口,「誰都不能跟您比,不對,是不配,不配跟您比。」
梁靖川沉沉地嗤一聲,不緊不慢地拆穿她,「聽著就很假。」
她的恭維的確拙劣又虛假,但他其實很吃這一套。
至少相較於往日,他這次很溫柔。
讓人淪陷的那種。
不過跟一個人唱反調久了,就會養出慣性。
許昭意差點反唇相譏,然後想到真招惹了他,她自己會受罪,就不動聲色地轉了話題,「你不管他了?」
「不用管,欠管教。」
梁靖川嗓音冷淡,言簡意賅。
照他的考慮方式,梁博真被打進醫院了是件好事。
好歹梁博還能消停會兒,順便反省反省,省的以後惹出什麼收拾不了的爛攤子。
許昭意沉默了兩秒,腦子裡想的完全不是這一出。
「不是,我覺得這樣不行,那你以後,」她目光閃爍了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你以後養兒子,不會也這種教育方式吧?」
梁靖川挑了下眉,視線自下而上掠過她,意味深長,「現在就考慮養兒子了,這麼想要嗎?」
「什麼跟什麼啊!」
許昭意耳根一熱,瞪了眼他,不太好意思地偏開了臉頰,臉頰都有點燒。
梁靖川輕輕一哂。
「行了,不逗你了,」他輕吮著她的耳垂,嗓音低緩磁性,帶著致命的吸引力,「商量件事兒,等到明年你生日,我們去杜拜吧?」
許昭意低低地應了聲,彎翹纖長的睫毛輕輕一眨,不解地看向他,「為什麼不是今年?」
她今年生日都沒過,他倒是開始琢磨明年了。
梁靖川勾了下唇,懶懶散散地說了句,「整歲比較好聽。」
他漆黑的眼瞳里,隱約燃著一簇火,明亮到有些燙人。
許昭意迷迷糊糊地腹誹,「整歲比較好聽」和「明年去杜拜」好像也沒什麼關係,眸底被他折騰出一層霧氣。
她怔怔地看著他,意識因他迷離,又因他驟然清醒,就突然去想:
其實哪一年去都不要緊。
反正每一年,他們都在一起。
——
收到「時間快遞」時,已經過去將近一年了。
高二時寄出去的蛋殼,大二這年回到了手中。
那家咖啡店還在,算不上生意興隆,店長還清清閒閒的,給許昭意打越洋電話,也不心疼錢,竟然還八卦地聊了會兒天。
「你家裡沒人,沒辦法簽收,我就給你留在店裡了。」
店長笑眯眯地說完,突然想起來,「哎呀,我話是不是有點多啊,我想起來,你們沒分手吧?」
「沒,好著呢。」
許昭意無語了幾秒,有點好笑,「不過您這情商和業務水準,真的讓人質疑。」
「還好還好啦,反正只開個咖啡廳,」店長心挺大,「我還是很自信的,雖然剛知道你出國了,但我覺得你們肯定分不了。
對了,我不太給顧客打電話,聯繫你其實是有個事想說——」
她低了低聲音,神神秘秘,「就你那個男朋友,他後來又來過幾次。」
「嗯?」
許昭意沒太明白。
「就是你們那個時間快遞啊,他好像往裡面又添了好多東西,」店長的聲音聽著格外激動,「本來存好了不允許再拆開的,但是你男朋友拿錢砸我,嗚嗚嗚嗚我的職業操守根本頂不住。」
她嘀嘀叭叭了半天,有點羨慕地感嘆了句,「反正你那個蛋殼,已經升級了個型號了。」
許昭意怔了怔,實在沒想到。
梁靖川這人,跟她在一起時格外會。
但會是一方面,做不做又是另一個方面,當初他肯陪她玩這麼無聊的東西,她也沒太指望他花多少心思;所以今日,她也壓根沒想到,他有耐性為她搞這麼多花樣。
許昭意捂了捂心口,直覺得小心臟不爭氣地活蹦亂跳起來。
「哎呀,我是不是又跟你說多了?」
店長一拍大腿,後知後覺地反思,「這樣你就沒驚喜了。」
「你也知道啊。」
許昭意輕笑了聲,心底有些發軟,「我過段時間會回去,就先放在您那兒保存下吧,等到時候再說。」
離放假雖然還有段時間,但今年比較特殊,七月中旬是燕京一中的校慶日。
她一早就翻航班信息,訂了最早能回國的機票。
「成,你來就行,我一般都在店裡的。」
店長連連應聲,大約是怕繼續自己多嘴,電話掛得挺快。
許昭意其實不太在意。
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每一天都是鮮活的,每一刻都是獨特的,相處的日子裡從未缺過浪漫和驚喜。
許昭意低了低眉,單手支著下巴,忍不住編了條簡訊給梁靖川,寫了又刪刪了又寫,好不容易編出一天措辭滿意的,發送前她又遲疑了。
嘖,有點傻。
許昭意一個字一個字刪掉,鎖掉了屏幕,無聲地笑了笑。
她就是突然就有點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