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煙塵的道路上,童夫子親自驅趕著馬車,與弟子們向著丘城而去。
遠遠地望著雄偉壯觀的丘城,即便是見多識廣的弟子們也不由紛紛驚呼起來。
「好壯觀,難怪冉國能以區區兩百里疆域延綿國祚數百年,始終屹立於天地。」
「這國都當真是壯觀無比,縱然是與炎國,襄國之流,也差不到哪裡去。」
「真是難以想像,以冉國的實力是怎麼建造出這樣雄偉的都城。」
「說到這個,我倒是知道一些。」
「你們聽說過還土報恩的典故嗎?」
「還土報恩,什麼東西?」
「咦,你說的是那個關於冉國國君的傳說。」
「對,就是那個。」
「據說,大概,可能是三四百年前吧,當時的冉國國君陽特別喜歡打獵,時常入山林三五日不歸。」
「有一次,他入山林打獵,遇到了一隻受傷的獒。」
「等一下,獒是什麼東西?」
「是一種形似犬,但身有鱗甲的異獸。」
「哦,這樣啊。」
「當時冉國國君陽可能是一時善心,便救下了受傷的獒,將獒帶回王宮休養。不久後,獒傷勢痊癒,返回叢林。」
「十五年後,冉國遭遇了數百年不遇的洪災,幾乎整片國土都成了汪洋,百姓要麼逃難到國外,要麼逃難到國都丘,就是這裡。」
「這道難怪,冉國的地勢中間高,四周低,一旦遇到洪澇,在不逃離國外的情況下,國都丘是唯一的選擇。」
「後來怎麼了。」
「後來啊,隨著湧入丘的百姓越來越多,水位絲毫沒有退去的打算,還在不斷上漲,幾乎淹沒了整個城區。附近的山上從山頂到被河水衝擊的地方,全是人。」
「可這麼多人突然湧入,城區又被洪水淹沒,糧食有限,哎,可謂是哀鴻遍野,餓殍遍地。」
「就在所有人都可能要死在這裡的時候,那隻獒也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
「它送給了冉國國君陽一顆寶珠,只要持有那顆寶珠就能操縱砂石。」
「就是憑藉寶珠的力量,冉國國君陽最終擋住了洪水,拯救了冉國百姓。」
「後來就有了還土報恩的典故。」
「妙哉,竟是這般。如此說來,那異獸知恩圖報,當真是可敬。」
眾人說笑間,已經來到了關卡。
在得知眾人來歷後,守衛並未為難,不僅爽快放行,還派人在前面引路,帶他們前往冉國的招賢館。
招賢館,為國家吸納人才的地方。
凡是各國士人來此,只要有一份文書證明,都能在招賢館白吃白喝,享受非常優渥的生活待遇。
若是能得到權貴,或者君主欣賞,立馬翻身成為達官顯貴也不是沒有。
要說冉國招賢館的歷史,倒是並不長,也就五十多年的時間。
尤其是最近三十年,隨著天下局勢不斷變壞,各國互相征伐,互相吞併,局勢越演越烈,幾乎所有諸侯都預感到了危機。
冉國國君也是如此。
為了保住國祚,招賢館的地位越來越高,享受的待遇越來越好。
童夫子被帶到招賢館後,因為其弟子眾多,直接分配了一棟獨立的宅院。
有二十八間房。
主臥更是有著四十多平方的面積,有內室和外室。
弟子們雖然比不得童夫子的待遇,但兩人一間房,也都有十幾個平方。
除了優渥的住宿條件,伙食更是了不得。
每日兩餐,每餐有八珍,酒水無數。
何謂八珍。
四葷四素。
豐盛無比。
一路奔波,童夫子和弟子們已經許久沒有享受這樣的生活,一時間無不對冉國讚譽有加。
便是之前懷疑冉國國君可能只是邀請童夫子以揚名的弟子,在這種待遇下也不免有些懷疑。
難道冉國國君有了新的想法?
他是真的欣賞童夫子的理念,所以特意邀請童夫子前來論道。
便是童夫子自己也多了些許期待。
若非看重,冉國國君何以給出這般優渥的待遇。
在這個年代,別說普通百姓,便是一般的有錢商人,普通權貴,也不敢如此奢靡,每頓飯都是八珍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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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國王宮。
一位威嚴壯實的中年男子站在花園旁。
他右手拿著一柄小剪刀,面前是一盆精心修剪的盆栽。
綠油油的植被在經過修剪後,變得造型獨特,極具藝術氣息。
他便是當今冉國國君豐耀。
豐耀二十五歲登基,至今已經有十二年,時年三十七歲,正值壯年。
不同於自己父王的保守,國君豐耀對擴張有著極大興趣。
只是冉國底蘊太差,而周圍國家......
不能說比冉國差,只能說沒有一個不是遠遠強於冉國。
這就讓豐耀的處境極其尷尬。
一方面是虛弱的國力,一方面是熊熊燃燒的野心。
兩者不匹配的關係讓豐耀很難受。
但難受歸難受,總歸是要尋找解決之道。
如何解決?
變法強國!
這些年,天下各國都在謀求變法強國。
而且確實有效。
什麼,你說有的國家變法失敗,直接沒了?
哈,說什麼笑話,我能失敗?
不存在的!
但如何強國!?
這就成了豐耀必須考慮的問題。
當今天下有兩大學派最為知名。
一是天命派系。
天命派系講究貴己,去他娘的王侯將相,爺爺我啊,不伺候你們了。
看看,看看,這都是什麼玩意,大逆不道啊。
他們眼裡還有沒有國家,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君臣之道。
這玩意能用來強國嗎?
不能啊。
除了天命派系,便是童夫子的仁德派系。
仁,仁者愛人,仁者愛民。
欲強國,當先富民,強民。
這話聽起來吧,確實有道理,而且也有操作可行性。
但......
問題在於見效慢。
強國先強民,富國先富民,等百姓富裕了,強大了,這都什麼時候了啊。
不是說咱們等不起,而是咱們值不值得等。
豐耀的想法很簡單。
不值得。
咱今年都多大了,再等富民,富國,豈不是要等到五十歲。
不行,不行。
既然仁德派系也不行,便只能另尋他法。
豐耀曾前往國外遊歷,也曾認識很多學者,有才華的士人。
其中有一人,非常符合他的胃口。
此人的學說,名曰王法。
何謂王法。
王法,天下之令出於一人之口,天下之利出於一人之手。
奪天下之利,劫眾生之財,以富國強國。
聽聽,這理念多好啊。
掠民以強國!
多快,多簡單,哪裡還需要什麼先富民,再強國。
累不累啊。
他們既然是我冉國的子民,為國家再苦一苦自己,這是他們的福報。
國家富裕了,強大了,以後再也沒有外國人能欺負你們了,咱也絕對不允許外國人欺負你們。
因為只有我能欺負你們。
這就是豐耀內心最真實的寫照。
可想法是好的,做起來就難了。
當今天下,最受歡迎的學說不是天命,就是仁德。
你突然要搞集權,要掠奪百姓財富以肥己......
呸呸,要天下百姓和權貴再苦一苦自己,貢獻力量建設大家共同的美好祖國。
這事,百姓能認可嗎?
不行啊!
你說的好聽,不還是想要搶我們的錢,搶我們的糧,要我們的命。
這事咱能忍嗎?
當然能了。
誰讓手裡沒有刀。
但普通百姓能忍,貴族士人可不能忍。
他們受過良好教育,對天下學說頗為了解,在冉國國君歌頌苦難,讓天下百姓苦一苦自己強大國家的時候,他們提出了仁德派系的理念。
富國,先富民,善待百姓,少他媽逼逼賴賴地說什麼再苦一苦百姓。
你要是敢亂來,我們認得你,手裡傢伙可不認得你。
就這樣,在滿朝文武敗類不愛國的抵制下,冉國國君的首次變法幾乎完全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