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元，狼妹，以及隨他同來的村人，只能站在人群的外圍。

  他們屬於旁支，小宗中的小宗，在這種正式場合，得按照禮節辦事。

  「真是壯觀啊。」，一位村人踮著腳，眺望著遠方的祭祀現場，感嘆道。

  姬元連連點頭。

  他道：「確實壯觀，以往可沒有這樣的陣仗。」

  「哈哈哈，以往不過三五萬人前來，咱們這樣的小宗基本不會受到大宗邀請。」

  「今年如果不是帝君降臨，咱們估計還沒有資格站在這裡。」

  「倒也是，畢竟咱們這支太偏了，估計快要被遷出六鄉了吧。」

  「哎，遷出六鄉，就要跟隨諸侯分封外地，以後啊，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幾人說話間，多了些許愁容。

  祁國有六鄉六遂制度。

  六鄉，當然並不是指六個鄉村，而是一個籠統的說法。

  代表了位於國都四郊的所有國人。

  然而四郊的面積有限，而祁國國祚不斷，國人源源不絕。以四郊的土地，自然不可能無限制容納不斷膨脹的國人。

  既然如此，怎麼辦？

  簡單，遷徙！

  分封諸王子嗣，或者有大功的國人，讓他們前往祁國邊疆，或者祁國之外的蠻荒之地開疆拓土。

  在他們離開祁國國都前，會根據各鄉各宗族的輩分譜系進行篩選。

  與大宗關係最遠的旁支就要跟隨諸侯前往偏遠之地。

  數百年來一直如此。

  當然，也不是沒有改變的辦法。

  若是這一支有人能立下大功，封侯拜相，也能得到一時特赦。

  或者直接成為封疆諸侯。

  狼妹蹲在姬元肩頭，聽著幾位叔伯的議論，見他們略顯愁容，不由歪著腦袋。

  「嗷嗚~~~」

  狼妹發出疑惑的叫聲。

  叔叔伯伯為什麼不開心吶。

  這個問題，叔叔伯伯自然不會和她解釋，因為解釋了她也聽不懂。

  但直播間的觀眾就不一樣了。

  【有點聽不懂，什麼大宗，小宗，什麼意思？】

  【為什麼他們要被遷走？】

  【從狼妹的視角，確實不好判斷。但結合咱們古代的氏族制度，還是能有一些猜測。】

  【在西周時期，乃至更久遠的氏族時代。】

  【所謂國家，其實就是一個個氏族，一個個部落。】

  【這種以宗族構建的國家，根據其掌握的權力大小，分為大宗和小宗。】

  【比如西周時期，周王自稱天子，是天下的大宗。天子的嫡長子繼承王位，而其他兒子被封為諸侯，諸侯在天子面前是小宗，但在自己的封地內則是大宗。】

  【這種表現還體現在姓氏上，在西周時代，「姓」和「氏」是兩個概念。「姓」表明血統，即姬氏子弟，或者姜姓子弟。「氏」則是「姓」的分支，如姬姓，有盤氏，通常表示你祖上是姬氏一脈，但屬於有盤氏這一支。】

  【原來是這個意思，難怪他們說要被遷走。】

  【他們相對於祁王這一脈，已經屬於非常偏的親戚了。這地盤肯定是要留給近親，他們這種遠親只能被禮貌送走。】

  【差不多的意思吧。】

  「狼妹以後會懂的。」，姬元揉了揉狼妹的小腦瓜，笑著安慰道。

  狼妹聞言，不再糾結，笑著看向遠方的祭壇。

  她指向祭壇，好奇道：「帝君，降臨。」

  「狼妹，好吃的。」

  姬元聞言，開懷笑道：「哈哈哈，等祭祀結束，會給狼妹好吃的東西。」

  祭祀的花費屬於國人自費，從宗族的公費裡面扣。

  往年祭祀結束，祭祀用的各種牛馬羊，又或者異獸等等。

  祁王首先動刀，切下一點，品嘗。

  而後是諸侯，貴族，朝中官吏。

  他們都是淺嘗即止。

  最後絕大部分的肉，食物，水果，都要分給前來參與祭祀的國人。

  相當於一次宗族聚會，大家在這裡聊聊生活，談談祖上的感情，加強宗族聯繫。

  表明，祁國非一家之祁國，乃是所有姬氏子弟之祁國。

  我們雖然是國君，是官員，是貴族，但我們和你們一樣，都是姬氏子弟。

  這是重點。

  要是你們遇到什麼問題，咱們好好說，都能談。

  一家人呀，有什麼不能談的。

  聽到會有好吃的東西，狼妹瞬間笑靨如花，一雙眸子不知不覺又泛起了銀光。

  自從那日斬殺大蠍子後，狼妹的食量又增加了幾分。

  以往能吃飽的食物，現在只能勉強吃個半飽。

  俊扁了扁嘴，瞥了眼祭壇周圍的豬馬牛羊等等祭品，不屑地哼了一聲。

  這些東西有什麼好吃的。

  他用鳥喙戳了戳狼妹的小腦袋，嗷嗚嗚叫喚道：「嗷嗚嗚~~~」

  那些東西不好吃，我請你吃好吃的東西。

  狼妹歪著腦袋，狐疑地打量起俊，疑惑道：「嗷嗚~~~」

  你有好吃的東西？

  「嗷嗚~~~」

  現在沒有，但我家裡可多了，想吃什麼有什麼，嘿嘿。

  俊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昂首挺胸別提多自豪了。

  狼妹撇了撇嘴，不屑地哼了一聲。

  「嗷嗚~~~」

  嗷嗚，騙人。

  騙人，是壞鳥鳥。

  俊頓時急了，跳到狼妹頭頂，用鳥喙啄起了狼妹的耳朵。

  「嗷嗚嗚嗚嗚~~~」

  俊從來不騙朋友。

  狼妹，俊的朋友。

  狼妹聞言，嘟起了嘴，不滿道：「嗷嗚~~~」

  你叫嗷嗚。

  嗷嗚，要記住。

  俊翻了個白眼，突然沒有了說話的興致。

  這笨狗狗。

  哼，俊不開心了。

  等見了主人，讓你知道俊有多厲害！

  姬元聽著兩小隻嗷嗚嗷嗚叫喚個不停，既是無奈，又是好奇。

  他們兩個到底是怎麼交流的，真的能聽懂對方的話？

  「狼妹，你在和嗷嗚聊什麼吶。」

  「帝君馬上就要降臨了，可不能在祭祀的時候說話。」，姬元提醒道。

  萬一怠慢帝君，那可是天大的禍事。

  狼妹如實說道：「嗷嗚說他家裡有很多好吃的。」

  「哼，嗷嗚騙人，壞鳥鳥。」

  「哈~~~」

  姬元哭笑不得，懶得繼續詢問。

  幾人說話間，祭祀正式開始。

  殺牛宰羊。

  三頭老牛，一百零八頭羊。

  鮮血灑滿大地。

  來自各旁支的祭品也隨之被奉上祭壇。

  一座高三四十米，仿佛金字塔一般的建築。

  頂部是一個並不算大的平台，擺放著一尊雙耳三足銅鼎。

  祭品被擺放在一節節的台階上。

  什麼都有。

  布料。

  糧食。

  食物。

  異獸。

  美酒。

  以及各種精美地禮器。

  姬元他們奉上的鎧甲與武器，就被列入禮器之列。

  因為其珍貴的材質，出色的工藝，被擺放在最上面兩層台階上。

  這裡無不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代表了最珍貴的祭品。

  祁王誦讀完祭文，雙手捧著祭文一步步走上祭壇，來到祭壇的最高層。

  他對著銅鼎拜了三拜，而後將撰寫著祭文的錦卷投入銅鼎的爐火里。

  陣陣青煙裊裊升起，代表了祁國的祭文通達天庭。

  也是祭祀的最後一步。

  而後，祁王退後三步，跪在平台之上，高呼道：「恭迎帝君聖駕。」

  說完，他匍匐在地，以五體投地的姿勢，表達自己的虔誠，以及祁國的誠意。

  三起，三拜。

  而後是朝中文武百官，權貴諸侯。

  最後是祁國的國人。

  「恭迎帝君聖駕~~~」

  十數萬國人匍匐在地，行五體投地大禮，高聲頌唱道。

  聲音震天撼地，似是陣陣驚雷驀然炸響。

  姬元也在其中。

  他帶著狼妹一邊行五體投地的大禮，一邊偷偷看向蒼穹，尋找著帝君的蹤影。

  這種事情，一輩子可就這一次。

  以後不論是出去和人吹逼，還是給子孫後代講述年輕時的往事，都絕對是不二話題。

  姬元苦苦尋找，忽而注意到了天邊的變化。

  一道霞光驀然出現，宛若彩虹懸在天際！

  彩虹上方，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矗立於雲巔，若隱若現，綻放出萬丈金光！

  看到這副景象，姬元瞬間熱血上涌，臉色漲紅好似塗了胭脂。

  帝，帝君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