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暗夜天主的疑惑，張良沒有回答。

  他目光迷離，思緒不由回到了過往，回到了數百年前。

  那日，他剛剛降服霞羽。

  他，霞羽，姬萱兒，坐在湖邊的涼亭下。

  當時，他首次從霞羽口中知曉永夜的具體時間。

  四百多年後！

  首次知曉永夜的執行者之一。

  半神暗夜！

  一尊三十多萬年前登上九天的強者。

  一尊半神中的頂尖強者。

  那日，姬萱兒伏在他的耳畔，說出了一個驚天的秘密，一個能逆轉永夜的秘密。

  八角涼亭下。

  張良坐在石凳上，姬萱兒伏在他的耳旁，以極低的聲音說道：「哥哥想要改變永夜，拯救昊國，唯有一計。」

  「困住暗夜！」

  「永夜之後，秩序崩壞。」

  「但最可怕的災難，並不是來自天地的崩壞，而是來自天神的毀滅。」

  「只有困住暗夜，昊國才有一線生機。」

  「但想要困住暗夜，極難。」

  張良眉頭緊皺，沒有說話，而是繼續傾聽。

  困住暗夜，這何止是極難，簡直是無法想像的操作。

  姬萱兒繼續解釋道：「暗夜是九天之上的半神，如今距離永夜僅有四百多年的時間。」

  「哥哥雖然天縱奇才，但想要在短短四百多年的時間達到暗夜的高度，這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想要困住暗夜，唯有借勢！」

  「借神靈之勢，才能對抗半神。」

  張良眉頭舒緩。

  如此，倒是說得通了。

  借用神靈對抗半神，確實是很棒的想法。

  只是怎麼才能借用神靈之力？

  「我在爺爺的遺物里發現了一些破譯的上古文獻，其中提到了一件寶物。」

  「那寶物名曰通天塔。」

  「通天塔，祭祀神靈之高台，只要奉上讓神靈滿意的祭品，就能與神靈達成契約。」

  「想要築造通天塔，需要根據獻祭的神靈，選擇不同的祭品。」

  「其中以大地母神的通天塔最容易建造。」

  「只需要地上土，水中石，林中木為材料，就可以建造出來。」

  「唯一麻煩的便是祭品，但這東西對哥哥而言，輕而易舉。」

  「想要借用神靈之力，必須獻祭與神靈有關的物品，或者說得到神力滋養的物品。」

  張良恍然大悟。

  神靈夢境！

  那是神靈的夢境，裡面的一切都受到了神靈的影響。

  理論上，從神靈夢境帶出來的任何東西，都能成為獻祭神靈的祭品！

  如此一來，想要搭建通天塔易如反掌。

  只是.......

  暗夜天主真的會上當嗎？

  姬萱兒似是看出張良的疑惑，微笑道：「暗夜出身卑微，性情高傲，且崇尚勇武。」

  「哥哥若是孤身前往，與之邀戰，暗夜必然應許。」

  「到時，哥哥以通天塔向神靈獻祭，請神靈見證，與之前往神靈競技場。」

  「即便是半神，也不可能打破神靈競技場。」

  「只是~~~」

  姬萱兒說到這裡，眼瞼微垂，憂慮道：「哥哥雖有不死之身，但那是半神中的至強者，未必沒有手段.......」

  姬萱兒雙唇微動，沒有說話，但話中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

  這是冒險。

  極大地冒險。

  稍有閃失，張良就可能徹底隕落，甚至再也沒有復生的可能。

  只是對於這個結果，張良暗暗搖頭。

  若是暗夜能徹底殺死自己，走不走這一步，不是都一樣？

  那是張良第一次知曉永夜的秘密，第一次知曉半神暗夜，以及通天塔。

  而後，張良便開始準備，策劃，研究，對抗永夜，對抗半神的辦法。

  在研究中，張良發現了一個問題。

  一個致命的弱點。

  哪怕他困住暗夜，哪怕他能拖住暗夜，但永夜並沒有結束！

  如果永夜沒有結束，一直持續下去，最終不過是他和暗夜一起困在神靈競技場。

  這個結局，同樣很糟糕。

  但張良有很多朋友，有很多手下。

  這些人，不乏智者。

  太昊九十年，昊國王宮。

  宮殿內，張良盤膝坐在榻上，身旁是頭髮花白的胥。

  彼時，胥已經九十多歲，到了暮年。

  不過雖然年至暮年，但他的精神極好，除了頭髮花白，膚色與嬰兒無異。

  鶴髮童顏，便是如此。

  能保養得這麼好，除了胥本身經常鍛鍊，還有昊國巫神殿的功勞。

  經過這些年的研究，雖然沒有研究出能讓人長生不死的辦法，卻也多了些延年益壽的手段。

  胥便是最早享用這些技術的人之一。

  「大王所託之事，臣已經有了思路。」，胥盤坐在張良身旁，自信笑道。

  張良聞言，頓時來了興趣，挺直身板，鄭重問道：「先生請說。」

  他所託付之事，便是永夜之事！

  永夜關係重大，想要坑暗夜半神更是需要慎之又慎。

  這件事張良沒有告訴任何人。

  事以密成，哪怕是多一個人知道這件事，都有泄密的風險。

  如此大事，他只能牢記於心。

  不過困住暗夜的事情雖然機密，但永夜的問題就算不上秘密了。

  而如何解決永夜，如何讓昊國挺過永夜，如何讓昊國在新紀元得到更大發展，這就是張良需要別人幫忙思考，幫忙出謀劃策的問題了。

  因此，張良向胥說了永夜的很多事情，也向他表示了自己對未來的擔憂，以及想法。

  其中包括永夜降臨後，太陽消失會導致的生態崩潰。

  生態崩潰引發的衝突，以及後續災情等等。

  第一次詳細了解永夜的事情，胥很震驚。

  他當時並沒有立刻給張良進行回復，因為這個消息太震撼，有太多東西需要思考。

  而今天，已經是胥得知永夜的三個月後！

  三個月時間，胥一直在思考這些問題。

  胥斟酌道：「大王心思縝密，目光長遠。」

  「所慮之事，不僅僅是永夜，更在永夜之後。」

  「讓臣敬佩。」

  說到此處，胥躬身拜道：「對於大王的謀劃，臣總結出來九個字。」

  「不定百年，何以謀萬古！」

  張良雙眉微挑，心情歡悅。

  這九個字，正是他計劃的核心。

  胥能看出這些，正說明兩人的思路非常接近，有著很多共同語言。

  他微笑道：「你且說說，為何會得出這九個字。」

  胥斟酌道：「永夜之事，古已有之，不知經歷多少，不知循環幾次。」

  「然至今為止，從未終結。」

  「臣以私心度量天下，眾生知永夜，焉能沒有抵抗者？」

  「為何自古以來，從未聽聞抵抗永夜成功之事。」

  「此，不可抗拒之力！」

  「九天諸神，鎮壓眾生！」

  「我昊國國卑而力弱，與真正的強族相比，如塵埃與高山。」

  說到這裡，胥喘了口氣，嘆息一聲。

  時至今日，普通百姓對異族了解不多，但他身為昊國相國，接觸過的異族數量不少。

  正因為接觸得多，才更明白真正強者意味著什麼！

  移山摧岳！

  翻江倒海！

  這些都不過是小道爾！

  連這些強者都無法反抗永夜，以昊國之力對抗永夜，可能嗎？

  答案是可能！

  胥計算出了一線生機！

  這一線生機在巫！

  在張良！

  自張良摸索出創造巫的手段，昊國巫者的數量急劇增加，帶動了昊國技術的不斷革新。

  很多技術並沒有應用到民間，屬於朝廷機密。

  胥都見過，也都了解。

  張良對巫的支持，以及對巫的使用，讓他看到了那一線生機。

  胥沉默數秒，鄭重道：「欲逆轉永夜，絕非百年之功，需萬古謀劃，萬古積累。」

  「此次永夜只剩下不到四百年，留給我們的時間太短。」

  「故而，臣總結了五條綱領。」

  「以守為攻，以人為本。」

  「以天時為器，以眾生為棋。」

  「以及最核心的一點，以大王為主。」

  說到此處，胥神情肅穆，似是永恆的黑夜吞噬一切，讓氣氛變得壓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