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水晶喜極而泣，直播間的觀眾也非常欣慰。

  【哎，良真是用心了，不僅記著水晶，還記著她的族人。】

  【仁至義盡。】

  【這恰恰說明永夜的殘酷非同一般。】

  【哈哈，我更好奇，鼴鼠部落要是去了昊國，以後還舍不捨得離開。】

  【嗤，你這是什麼意思，想要害我們水晶嗎？】

  【呵忒，這怎麼能說是害吶。】

  【有時候真不習慣直播裡面動輒幾年，幾十年就過去了，看著他們從成長到死亡真難受。】

  【水晶終於要回去了，又能看到良了，開心。】

  在直播間觀眾為水晶感到高興的時候，水晶和囡囡已經開始收拾東西，告別朋友，準備離去。

  得知張良願意接納鼴鼠部落的百姓，水晶已經沒有任何顧慮。

  太昊四百七十六年，六月，水晶從西方返回。

  太昊四百七十七年，八月，歷時一年零兩個月的漫長時間，水晶抵達昊國。

  這一次，水晶沒有直接前往昊國都城，而是先去了鼴鼠部落的新家園。

  位於原犬戎國的黑山山脈附近。

  這裡的環境氣候和鼴鼠部落頗為相似。

  群山似重墨濃而不化，大師持筆，揮灑自如，潑墨於廣袤大地之上，描繪出延綿千里，起伏不定的絕景。

  一座雄偉的城池坐落於群山的山谷之中。

  依照山勢而建，總體狹長，仿佛超大型熱狗。

  城池的房屋相對矮小，封閉，多以圓頂為主。

  這裡正是鼴鼠人的居所——鼴鼠城。

  時至今日，自水晶前往昊國求道已經過去兩百年。

  自水晶求道返回，也已經過去一百多年。

  一百多年時間，一百多年的發展，鼴鼠部落的生活習慣發生了極大的轉變。

  要說最大的變化，就是鼴鼠部落已經不再是純粹的地穴人，而是半地穴生物。

  他們依舊保留了在地穴生活的習慣，但也嘗試著走出地穴，在地表建立更加繁華的城市。

  這一切的改變，都源於水晶返回帶來的巨大聲望，以及鼴鼠部落自身實力的提升。

  在水晶抵達昊國前，昊國官員就提前通知了鼴鼠部落。

  水晶的雲舟還沒有抵達鼴鼠城，街道巷尾已經圍滿了人。

  道路水泄不通。

  鼴鼠部門的族人們仿佛沙丁魚罐頭一樣擠在道路上，只為了能看水晶一眼。

  他們歡喜萬分，滿臉狂熱與激動。

  「聽說老祖回來了。」

  「真好啊，對了，你以前見過老祖嗎？」

  「額，沒見過，咱們部落估計沒有人見過吧，老祖上次回來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我記得，當時老祖從昊國返回，在部落住了一個月，然後又去了西方。」

  「據說當時昊國大戰東荒龍族，老祖去支援昊國了。」

  「哎，算起來老祖上次返回都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你說老祖這些年一直在外面奔波，為什麼不留在咱們鼴鼠部落，教導咱們自己的族人。」

  「廢話，老祖可是得到昊國國主的旨意，前往西方傳道，那是聖諭，懂不懂。」

  「難道聖諭比咱們部落還重要？」

  「放屁，要不是老祖百年如一日為昊國傳道奔走，咱們現在能在昊國享受好日子？」

  鼴鼠部落的百姓聚於街道，屋頂，山崖之上，翹首以盼。

  一個時辰後，一艘雲輦從天而降。

  雲輦的門窗打開，透過門戶能看到雲輦內的景象。

  水晶，囡囡，無面，以及水晶的數位弟子坐在其中。

  「水晶，快看，好多人，都是鼴鼠部落的人耶。」

  囡囡趴在窗戶上，望著下方人山人海的景象，對著水晶歡喜喊道。

  水晶蓮步疾走，快速來到窗戶旁。

  她雙手扶著車廂，透過拱形圓窗，眺望著下方好似沙丁魚罐頭般的人群，眼神迷離好似蒙上了一層迷霧。

  這就是現在的鼴鼠部落。

  現在的族人嗎？

  下方的人群注意到窗戶旁的水晶和囡囡，頓時躁動了起來。

  他們雖然沒有見過水晶的真人，但鼴鼠部落有供奉水晶和囡囡等人的神廟。

  都是大師手工，不能說長得一模一樣，至少有七分相似。

  此時見到水晶，立刻認了出來。

  霎時間，歡呼一片。

  「是老祖，老祖回來了。」

  「恭迎老祖回歸。」

  「恭迎老祖至善福澤光明聖母~~~」

  人們狂熱吶喊，高舉雙臂。

  不知是誰跪了下來，對著雲輦叩首，而後宛若傳染一樣，鼴鼠部落的族人紛紛跪在地上。

  他們狂熱。

  他們激動。

  他們虔誠。

  他們視之如神祇。

  然而看到這一幕，水晶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迷離的目光變得茫然無措。

  老祖？

  至善福澤光明聖母......

  水晶嘆了口氣，從窗戶旁退了回來。

  她坐在蒲團上，聽著窗外傳來的歡喜與吶喊，漸漸閉上了眼睛。

  囡囡還在窗戶旁對著下方的人揮手，眼見水晶突然折返，神情似有不悅之意，也折返了回來。

  她坐在水晶旁邊，雙手捏了捏水晶的臉蛋，疑惑道：「你怎麼了？」

  「來之前你不是很高興嗎？」

  「怎麼現在到了鼴鼠部落，反而不高興了。」

  水晶嘆了口氣，目光幽幽地看向雲輦的大門，苦澀道：「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去。」

  囡囡撓了撓腦袋，無法理解這句話什麼意思。

  失去什麼？

  鼴鼠部落不就在這裡。

  而且可好了。

  當年水晶離開時，鼴鼠部落才兩三萬人，現在都有三十多萬族人了。

  這不是越來越好了嗎？

  對於囡囡的疑惑，直播間的觀眾同樣有人不解。

  【怎麼了，水晶怎麼突然不高興了？】

  【不知道耶，這不是挺好的，聽著他們喊老祖，我都激動得開始抖腿了。咱水晶終於熬出頭，現在也是老祖級別的存在了。】

  【笨蛋，水晶想要的是家人，是朋友，是親戚，又不是信徒。水晶在西方傳道一兩百年，所過之處，接觸的那些部落，哪個不是這麼狂熱？】

  【在她心裡，鼴鼠部落是家，不是信徒的神廟。】

  【結果回到家才發現，親人已經和外面的信徒沒有區別，換做誰能接受啊。】

  【咦，我看良不是挺好的，見他幾次，小日子別提多舒服了。】

  【那是良，不是水晶。】

  【良有整個帝國需要牽掛，有無數人願意為他赴死，也有朋友始終陪在身邊。水晶不一樣，她只是想要一個家。】

  【可現在，家沒了。】

  【.......】

  【或許這就是高處不勝寒，自古以來帝王喜歡稱孤道寡的原因。水晶對鼴鼠部落而言，就是稱孤道寡的存在。】

  雲輦在城主府落下。

  現任鼴鼠部落族長帶領家族一千多人恭候多時。

  他們跪在廣場上，叩首相迎。

  水晶站在雲輦的門戶前，望著眼前跪了一地的後輩，紫水晶般的眸子如同寶石般冰冷，動人心弦的光芒下，不含半點溫情。

  她嘆了口氣，昂首看向蔚藍的蒼穹，唇角上揚，勾勒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聖上，您是否也有過這樣的無奈？

  水晶腳步停頓數秒，走下了雲輦。

  「恭迎老祖回歸。」

  「恭迎至善福澤光明聖母......」

  在族人的歡呼聲中，水晶面色平靜得可怕，緩緩走向祠堂的位置。

  祭拜了紫砂，父母等親人後，水晶只在鼴鼠部落待了三天。

  三天後，她啟程前往昊國都城凌霄城。

  雲舟的甲板上。

  水晶站在船頭，任由狂風凜冽抽打在身上。

  囡囡站在水晶身旁，望著沉默寡言，再也沒有了笑容的好友，擔憂道：「水晶，你怎麼了？」

  「自從回到鼴鼠部落就悶悶不樂的？」

  「沒什麼，只是......」

  水晶沉默片刻，右手拂過鬢髮，苦笑道：「有些問題想要請教聖上。」

  「咦，請教聖上？」

  「什麼問題？」

  「嘻嘻，你難道打算向聖上表白不成？」

  囡囡擠眉弄眼，調侃道：「嘖嘖，永夜將至，未來也不知道怎麼樣，我們的小水晶終於敢直面內心了？」

  聽到這裡，水晶立馬繃不住了。

  她雙頰緋紅，羞惱地向著囡囡撲去，仿佛回到了一百多年前，回到了那最初的青蔥歲月。

  「臭囡囡，瞎說什麼。」

  「嘻嘻，我才沒有瞎說，你的心意誰不知道呀。」

  囡囡靈敏地躲閃著，毫不客氣地揭穿了水晶的老底，直氣得水晶憤憤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