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竭矣的時候，朱老祖整個人都幾近虛脫。
迷茫地看向天空，眼裡全是涌動的熱淚，讓他看不清，藍天白雲。
他想，老百姓，也曾無數次，像自己一樣吧？
一想到這，對外一向剛硬的朱元璋，終是忍不住落下眼淚，浸濕了整張臉頰。
許多一直在質疑朱元璋的觀眾，突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是啊，自己一直站在法律，和大明臣子的角度，去看待朱元璋肅清貪臣污吏的行為。
卻又何曾站在過，老百姓的角度呢？
可是，史書典籍里，很少有記載老百姓是什麼態度的史料啊。
呵呵，或許，真如朱元璋說的那樣，就連當時記載的史官，也只是，站在了士族貴胄的角度，去記載了這些吧。
誰，又在意老百姓呢？
當想明白了這點後，越來越多的觀眾沉默了下來。
歷史研究院裡，林老就像是在一直等著這句話一樣，拍案說道：
「就是這句話，就是這句話！」
「歷史上的朱重八，就是因為用盡手段，卻始終無法扼殺臣子貪污之風，最終發出了這段感慨！」
「這就是歷史人物的回答，這就是我們翻遍史書可以得到的回應！」
林老連連分析道：
「一個自負殺盡江南百萬兵的皇帝，居然自己發出了才疏德薄的感慨，可見他當時是多麼的無助，多麼想為老百姓做些事情！」
「所以，我認為朱元璋雖然是一個嗜殺的皇帝，但是，他絕對情有可原！」
其他研究員聽了，也都連連點頭。
「陸鳴，想到了我們一群人，才能想到的東西……」
柳院長笑了笑說道：「有時候我真懷疑，這傢伙是不是真的穿越了。」
青年學者也露出苦笑，推了推眼鏡：
「剛才林老說，要聽歷史人物回答的時候，我居然還真以為陸鳴穿越了，看到的是真的朱元璋呢。」
「哈哈，我也是，現在想想怎麼可能！
我們可是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陸鳴要是真能穿越，那豈不是有一天老祖宗都能到我們現代來了？
那考古學家和我們這些史學家，不得都被老祖宗敲腦袋啊！」
一個年輕研究員哈哈大笑。
他哪裡會知道，自己有一天，居然會一語成讖呢？
……
與此同時，直播間畫面之中，無數觀眾紛紛表態道：
「唉，我突然感覺，我是不該罵朱老祖的。」
「是啊，在那個時代，文臣站在了文臣的角度，武將站在了武將的角度，可是只有朱老祖，站在了老百姓的角度！」
「是啊，那些勸諫朱老祖的文臣，可能也有為了江山社稷著想的成分在。
但是，在老百姓和江山社稷之間，只有朱老祖，寧願不顧社稷和罵名，也要殺盡貪官污吏，為受害的百姓復仇！」
越來越多的人再看向朱老祖時，都不禁對他，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這就是那個，一直被自己認為是嗜殺的皇帝麼？
當時有多少臣子，在心裡又罵他，又害怕他，讓他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
而後世，又有多少人，視他為殘暴之君？！
可是，他的殘暴，向來針對的是貪官污吏啊。
對老百姓，朱元璋何曾殘暴過一次？
一想到這，無數觀眾紛紛說道：
「朱老祖，您並沒有才疏德薄，您是對老百姓最好的皇帝之一！」
「朱老祖，您已經做得很好了，我要是當時的老百姓，看到有這樣一位為民做主的皇帝，我絕對會放鞭炮慶祝的！」
「就是啊，那可是封建時代啊！
做皇帝的，能夠為老百姓做到這個地步，就是嗜殺點又有什麼呢？」
「呵呵，我倒覺得，朱老祖連嗜殺都算不上！
都說他嗜殺，他可有嗜殺過老百姓么，他殺的哪個不是魚肉百姓之徒！
而在封建時代，本就是一榮俱榮，一辱俱辱！
那些罪臣的家人們既然享受了，罪臣們凌駕於百姓之上得來的一切，那麼他們就應該嘗到代價！」
直播間風向頓時大變，這回，還站在江山社稷角度的人，也少了許多。
為了封建時代所謂的江山社稷，就可以讓老百姓憑白飽受壓榨麼？
法無禁止，做了壞事就不用付出代價麼？
類似的沉思，在觀眾們的腦海不斷出現。
他們猛地發現，在那個時代，朱老祖，可能是百姓心中唯一的救贖！
就在他們不斷思考之時。
直播間裡，再次響起了朱元璋的聲音：
「這一切，都是咱的過錯，咱到底沒有治理好天下的本領，沒能帶領百姓們過得更好……」
「可是後世啊，咱該如何，才能徹底治理好元末留下來的這些爛攤子？」
「咱想殺雞儆猴，想讓他們不敢再對老百姓如何，可他們已經爛到了根里，魚肉百姓竟還習以為常，怎麼殺都殺不完……」
朱老祖撓著白髮，頭上的冠冕都有些斜了：
「咱，還能如何？」
「咱時常想，若是咱，也能像唐太宗那樣，文武雙全，會打仗，還會治國，手底下還有一群，真正為了國家和百姓的重臣，就好了……」
「可是咱註定不是，咱只是一個放牛娃，能夠識字就已十分不易……」
朱老祖就這樣，一點一點地，坦露著自己的心聲：
「咱知道咱的短處，生怕哪裡辜負了百姓，因此咱上位之後，無一日敢休息。
即便到了現在，咱也每日處理大批的國事。
登基以來，三十有一年，憂危積心，日勤不怠。
可即便如此，咱……
咱還是沒能做到，給老百姓一個，真真正正的盛世啊。」
朱元璋發出了沉重的嘆息聲。
觀眾們隔著屏幕，都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無奈，看著朱元璋的滿鬢白髮，不禁更加心疼。
「先祖，您已經很用心，做得很好了……」
陸鳴回道：「您曾在八天之內，就審批閱內外諸司奏札，共一千六百六十件，處理國事計：三千三百九十一件。
也就是說，您平均每天要批閱奏札二百多件，處理國事四百多件。
而這，只是您皇帝生涯之中的冰山一角。
做皇帝，能夠做到像您這樣，真的是楷模了。」
陸鳴毫無保留地訴說著自己的心聲。
在學歷史前，他一直都以為，當皇帝一定會很舒服，三宮六院、妻妾成群，執天下牛耳。
可當看多了古今歷史之後，他才發現……
只有當昏君才舒服，而且撐死只能舒服半輩子。
一旦一個皇帝，立志要成為明君，不管他資質怎樣，都會很累。
如秦皇漢武、唐宗明祖，他們都十分的勤政。
如崇禎，他雖然成了壓垮明末的最後一根稻草，卻也勤政無比。
要說歷史上當皇帝最舒服的，那就要屬乾隆了。
可歷史上，又有幾個乾隆呢？
想到這，陸鳴不禁說出了一個，客觀而又冷血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