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十一點,陸鳴來到了急救室外。
他打算來看被艾麗打中胸口的女人,一來這事由自己而起,他良心不安。
一個媽媽,為了救自己的女孩在亂槍之中挺身而出,有什麼錯呢?
相反,如果殺手不是為了設計自己的話,人家現在,應該已經一家子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覺了。
陸鳴在想,自己應該去買一棟類似莊園的別墅,整片區域只有自己一個人,這樣一來,就算以後再有殺手來,那也只會傷到自己。
二來,這件事情人家遲早是會找上門的,晚解決不如早解決。
急救室外,一個穿著睡衣的男人抱著一個小女孩,兩個人的眼眶都閃爍著眼淚,男人的眼眸更是充滿了血絲,不斷地安撫女孩。
見到陸鳴出現,男人頓時火冒三丈,一拳直衝陸鳴打了過來。
「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老婆!」
男人的拳頭毫不留手,卻被陸鳴側頭給躲了開。
幾個護士趕忙衝上前來,壓著嗓子說道:
「你幹什麼,這裡是急救室外,你想你老婆被害死,就儘管再大聲點!」
男人聽後,這才冷靜了些許,氣得直握緊拳頭。
陸鳴看著他說道:「我會抓住艾麗,讓她生不如死。」
「救你老婆的錢,我會一力承擔。」
「可是這有什麼用?你以為我缺錢麼?」
男人陰狠地說道:「陸鳴,我也在追對話古今,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但是,我的老婆也不壞,這對她來說完全是無妄之災。
你應該知道,要不是為了抓住你,殺手不會設計一群孩子,更不會在計劃失敗之後,用我的老婆來打擊!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不是麼?」
陸鳴不置可否,只是說道:「我會搬離凱旋別墅區。」
「這樣最好,凱旋別墅區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男人幾近崩潰地說道:「我知道,這真的要怪,也只能怪那些殺手,我們的國家的文化要走出去,不可能沒有阻力,也不可能沒有人犧牲!
甚至,你是最有可能犧牲的那一個!
可是我……」
男人腳步不受控制地有些癱軟,語氣哽咽得像是喉嚨里塞了一大把沙子:
「我的老婆是跟我一路苦過來的,我們讀書時就在一起,剛畢業那會我不知道走了多少彎路,每次失敗後都是她陪著我!
負債纍纍時,也是她每天想辦法去做兩份工幫助我,就為了能讓我重振信心。
後來……
後來,我們的日子好不容易才好起來,我們終於不再是幾千萬之一的北漂,我們在燕城有了第一套房子!
雖然很小,但那卻是我們第一個家,第一個家!」
男人當著陸鳴的面,不受控制地哭了出來,一個男人,在另一個男人面前,就這樣毫無防線地淚崩了。
陸鳴可以想像到,這對夫妻在其中吃了多少的苦。
苦啊,眾生怎會不苦?!
但凡不是一出生就在羅馬的人,他們可能要拼盡百倍千倍的努力,才有可能到達羅馬,而且僅僅只是可能而已,概率不到百分之一!
也正因此,陸鳴十分理解男人的情緒。
陪著自己吃苦多年,眼看好不容易有了房子,有了孩子,又住上了大別墅,可是自己的老婆卻因為一場無妄之災,躺在了急救室里,生死未卜,誰能不哭?
陸鳴知道,男人之所以願意和自己說這麼多,也是因為,在等待的結果的這段時間裡,他實在是太煎熬了!
這種情緒如果不宣洩出來,他會硬生生崩潰!
在歷史上,是否也有很多像他這樣的人?
陸鳴的職業病讓他不受控制地產生了頭腦風暴,心想,下一個人物,會不會和這些有所關聯?
不過現在不是多想的時候,他很快回過神來,看著男人說道:
「她一定會好的。」
「嗯……」
男人嘴角顫成了水波浪,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就這樣蹲在地上,強忍著崩潰的情緒,把頭埋進雙腿,渾身顫抖地哭了起來。
他想要嚎啕大哭,可是他不能,只能忍住,讓自己只是輕微的嗚咽聲。
周圍的幾個護士都被這一幕看哭了,陸鳴也是重重地嘆了口氣。
「一切都好起來了,一切都好起來了,她不能走,她不能走……」
男人抬頭,眼裡滿是淚花地看著急救室門上寫著的「搶救重地,非請勿入」幾個字,雙腿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把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再沒有抬起。
他開始祈求老天爺,祈求他所能祈求的一切神明,並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腦海中,滿是老婆曾和自己的點點滴滴。
「吶,這是我今天兼職賺的100塊,哈哈,我厲害吧?」
那是自己畢業一年後,還在讀大學的女友,為了幫自己一起償還創業欠下的錢,在課餘時間和周末去發傳單,給自己攢下來的一點錢。
「我不要用你的錢還,我自己可以的小雅!」男人堅決搖頭。
小雅的眼珠子轉了轉,一隻手挽住了男人的手臂,嘻嘻一笑:
「嘿嘿,誰要幫你還錢呢,這是我們下周的生活費!」
「就算債是你一個人的,生活費總是咱倆一起花的吧?」
……
「小雅,我,我又失敗了……」
「沒關係,失敗是成功之母,現在我也是有工資的人哦,你只管往前走,我是你堅強的後盾,嘻嘻!」
……
「哈哈哈,小雅,這筆生意我談成了,談成了!!!」
「嗯……我的男人,談成不是早晚的事嗎,不過這次,可得你請我吃火鍋啦!」
……
「老公,我們的女兒就叫徐思念好不好?」
「可以是可以,就是有什麼特殊的寓意不?」
「嗯……因為你每次去談生意不在的時候,我都很思念你呀……」
「老婆,我以後一定會多陪你和思念。」
那是小兩口看著自己的孩子,對彼此許下的承諾。
無數的回憶猶如泉涌般浮現腦海,男人的頭始終叩在地上一動不動,唯有眼淚,浸濕了他的整片膝蓋……
「佛祖保佑,菩薩保佑,上帝保佑……」
男人雙手合十,用眉心抵住了合十的手掌,呢喃著最真誠的祈禱。
可是,「手術中」那幾個大字,卻始終,雷打不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手術室里,所有的醫護人員全都忙得滿頭大汗……
手術之外,男人的頭不斷輕磕地面,徐思念雙眼含淚,也跟著爸爸跪了下來,臉頰濕透著看著手術室,重重地磕著頭:
「爺……爺爺奶奶,求求你們保佑救媽媽,保佑媽媽,不要讓思念失去媽媽,不要失去媽媽好不好,嗚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