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觀眾們神傷時,項羽看著又一個面前的士兵,說道:
「他的父母死在了秦兵手上,是個同村的孤兒。
當年只有八歲的他就看著本王說,項將軍,求求您帶我推翻暴秦吧!」
「還有他,他,他們!」
項羽的目光望向周圍一個又一個士兵,語氣越發激動: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跟著本王從江東殺到現在的人!
他們每一個人,都在本王的九族之內,不是和本王一起長大的,就是從小跟著本王的人,我們一起身經百戰,一起無數次刀口舔血!」
「現如今,本王卻讓他們面臨了四面楚歌的局面,讓他們有家不能回,只能風餐露宿,朝不保夕……」
項羽說著,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抬頭望向了雪夜之上的明月。
大雪紛飛,不斷落在他的眼眸之中,化作了點點水滴落下。
此時一代霸王,竟分不清自己流的是雪水,還是眼淚。
陸鳴站在邊上,默默地嘆了口氣。
韓信曾經評價過項羽,說:
「項王見人恭敬慈愛,言語嘔嘔,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飲。」
從這就可以看出,項羽內心對自己人,一直都非常柔軟。
現在他的反應,正好印證了這句話。
陸鳴也終於理解,為什麼亞父范增每次生氣的時候,都會說項羽是個臭小子了——
年輕氣盛,經常小孩子氣,隨心所欲!
會因為敵軍不投降就去屠城,因為一個反間計就會跟范增置氣。
卻又會因為自己將士的苦難而哭泣,因為顧及兄弟之情而不殺劉邦,因為兄弟們的死而自刎烏江。
這樣的霸王,怎能不叫人又恨又愛?
「呼——」
項羽重重地吐出口氣,強行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突然!
突然陸鳴和觀眾們的耳邊響起了一陣嗚咽聲!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所有人都順著聲源處望去。
此時方圓千米之內的人已經全部被定了住,只有一個古人還有行動的能力!
這聲音,難道來自於他?
難道一代霸王項羽,終是忍不住哭了?!
陸鳴注視著項羽的背影,月光照亮不斷落下的雪花,項羽傲立於天地月色之間,雪花環繞在他的周圍,他的身影依舊偉岸,依舊是那般的頂天立地。
可是,卻又仿佛在顫抖……
越來越快的顫抖!
他的拳頭死死攥著,死死攥著,像是在強忍著什麼,心中的情緒無法完全釋放!
就在觀眾們在思考,項羽還在顧慮什麼時候。
陸鳴心念一動,一道金光頓時環繞,下一秒他就消失在了項羽身後,出現在了他剛才站過的那座山丘之上。
一道古今鏡像悍然出現,顯示出霸王項羽的正面!
項羽察覺到身後,唯一一個後世的消失,察覺周邊的人還是不能動,終是再也忍不住最後強壓的情緒,鬆開緊握的拳頭!
喉結瘋狂涌動,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聲來!
觀眾們看著這一幕,心也跟著緊揪。
「嗚嗚嗚,我終於明白霸王為什麼不肯過烏江了!」
「是啊,那些死去的江東子弟,不是髮小就是族親啊!
如果霸王回到江東的話,都不需要劉邦追殺,哪怕只是一個年邁婦人的眼神,霸王怕是都不能面對!」
「是啊,我也是到現在才明白,當時我還覺得項羽太傻了,他為什麼不好好活下去,可是現在想想……」
一個正在看節目的中年人,一邊掉眼淚,一邊敲打彈幕道:
「現在想想,項羽要是回去,會面臨的都是這樣的問題啊——
大王,我兒子呢?
大王,我夫君呢?
大王,我父親呢?
大王,我孫兒呢?
這四個問題,隨便哪一個,都能問死任何一個普通人啊!」
又有人跟著說道:「何止是這樣!」
「我覺得項羽擔心的不止是這些,那可是楚人啊,是項羽帶著楚人子弟重新站了起來!
他可能還怕,怕江東父老雖然會傷心,但並不會責怪他,而是會這樣和他說:
項王,江東自古多才俊!
我等雖年老,但仍可隨大王一戰,肯與大王卷土去!」
「這天底下,有哪個男人能夠承受得住這樣的場面?!」
直播間彈幕層出不窮,越來越多的觀眾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越來越多的人瘋狂敲擊彈幕道:
「嗚嗚嗚,項王先祖,您哭吧,我們終於懂您的苦了!」
「一想到剛才霸王說過的那些人,不久後可能都會戰死,我就難受!」
「是啊,雖然劉邦是最後的勝利者,但是還是更喜歡項羽!
如果換成是劉邦在烏江江畔的話,我估計他會毫不猶豫把兄弟們留下,自己上船就跑了!」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不肯過江東!!!」
許多感性的觀眾目光全都落在了項羽身上,他們希望可以看到項羽哭!
他們不會嘲笑,反而會跟著一起哭!
一代霸王從來不能在人前因為失敗和受傷而哭!
哪怕他吃過再多的苦,都只能壓抑在心底!
但是現在,他可以了,他終於可以哭了!
「霸王先祖,哭一場吧!」
「霸王先祖,哭一場吧!」
彈幕出奇地一致,他們希望項羽能夠活得輕鬆一些!
可就在這時,項羽剛還鬆開的拳頭,突然又猛地緊握!
剛到喉嚨里的嗚咽聲頓時消失,霸王項羽抬頭傲視夜空,仰天長嘯!
「啊!」
「啊!!!」
聲聲厲喝響徹天地,霸王項羽終是沒有在絕境之下痛哭,終是沒有向這片天地低頭!
他雙手張於腰間攥拳,闊步而立,上身朝天而傾,眸中布滿了血絲和戰意!
以及,那正在眼中狂涌的眼淚!
霸王雖泣,卻也不哭!
那不屈的吶喊夾雜著漫天的殺機,盪徹了天地,盪絕古今,盪徹在古今中外每一個後世的心頭!
這一刻,烏雲覆月,月色無光,天地失去了色彩!
萬山之中,百鳥驚飛,沒有被定住的野獸們瘋狂朝著反方向逃竄,有的甚至四腿一軟,癱倒在地,肝膽俱裂。
陸鳴隔著幾百米遠,都清楚地聽到了這咆哮聲!
古今鏡像之上的咆哮,再加上遠處傳來的咆哮,這兩陣咆哮之音,讓他的心臟劇烈跳動,不斷趨近崩裂的狀態!
腳步不受控制地後退,全身驟然緊繃,每一條血管仿佛都在膨脹,陸鳴感覺腦袋瓜子都要炸了。
他強撐著幾近崩潰的意識,讓永樂扳指出現在了右手大拇指上。
永樂大帝的帝威和魄力再次庇佑了他的兒女,陸鳴終於感覺好受了一些!
但直播間觀眾們可就沒那麼好運了,他們同樣承受了兩道咆哮之音。
雖然他們還隔著屏幕,但在神級音效的加持之下,他們同樣感受到了發自靈魂的劇顫,嚇得手機都丟在了地上!
韓信還說過——
「項王喑惡叱吒,千人皆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