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從主屋出來, 林歇聽到了樹枝枝丫被折斷的聲音。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循著聲音轉過頭去,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林歇憑藉自己聽到的聞到的, 猜出了那人是靖國公。

  就像林歇不待見聞風齋的人一樣,靖國公也很不待見長夜軍的人。

  他朝著林歇看了一眼, 什麼都沒說就走出了長公主的寢院。

  林歇挺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任由靖國公一個人走掉, 可惜無數次的經驗告訴她,最好是跟上去。

  林歇只好邁開步子, 跟著靖國公走出寢院。

  兩人一前一後, 無人掌燈照路,月色也藏到了厚重的雲朵後頭,可他們卻在這光線昏暗的環境裡走得猶如閒庭信步, 不急不緩。

  靖國公長相俊美, 銀灰色的華服低調優雅,手中握著剛剛折下的枝丫, 手垂下後枝葉頂端擦著地面, 一路發出輕輕的摩擦聲。

  林歇聽久了便覺得有些煩,待腳下踢到一顆石子, 她便循著石子滾開的聲音又一次將其踢中,只聽一聲輕響,石子便把那根垂在地上的枝丫給打折了。

  靖國公腳步不停,反手將樹枝朝林歇扔過去。

  樹枝上帶了內勁,破空而來的勢頭不比離弦的箭差。

  林歇抬手就把朝著自己的臉飛射來的樹枝給抓住, 這下拿著樹枝的就成了林歇。

  一番你來我往之後,兩個人暫時消停,靖國公帶著林歇朝著內院更深處走,最後來到了一處花園。

  這裡的花園比起長公主府前院的那個花園小了許多,可也算五臟俱全,花草樹木湖泊涼亭,一個不少。

  靖國公走到涼亭里,在石椅上坐下。

  林歇則是走到涼亭一根柱子前,抬手用食指指尖摸了摸,確定不髒,這才靠了上去。

  她問靖國公:「殿下遇刺,你當真沒有在事先得到任何消息?」

  不是林歇心思陰暗,實在是這世間真的少有聞風齋不知道的,且又事關長公主,林歇怎麼也無法相信靖國公那邊居然沒有提前得到消息。

  且林歇知道靖國公的謀劃,長公主遇刺,能間接促成不少對他有利的事。

  故而林歇有此一問。

  靖國公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袖口,一點不因林歇的懷疑而惱怒:「我若有,那岑正明現下已經死了。」

  林歇:「果然與他有關?」

  靖國公笑了笑,他這般長相溫潤的人,笑聲也該是如沐春風才對,偏偏不知為何,他此刻的笑聲聽著格外像是在嘲諷。

  不僅笑聲嘲諷,話語也很是嘲諷:「他那般高潔之人,如何會與行刺皇室的刺客有關,不過是在一年多前途經琴川救了一人,隨後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去看一回診。直到半年前,他突然便不去了,之後再去,便帶回了一個被趕出家門,滿身燙疤的少年。」

  「一切的一切,不過都只是順手為之的巧合罷了。」靖國公說著很明顯的反話,視線投向涼亭外的湖面。

  厚重的雲朵緩緩飄挪,露出後頭藏著的月亮,月光灑落,使得湖面反射出粼粼波光。

  湖裡種了荷花,正值夏季,荷葉一片接著一片,鋪了幾乎三分之一的湖面,荷葉之上是大大小小的荷花,有已然盛開的,也有含苞待放的。

  林歇看不見這番月下美景,因而很是煞風景地扔出一句:「事後調查倒是快,累死了不少鴿子吧?」

  靖國公依舊看著湖面,語氣淡淡:「還累死不少匹馬,埋下的暗線也被人挖了一個。」

  林歇幸災樂禍:「這可真是可喜可賀。」

  靖國公:「沒什麼,重新養就是了。」

  林歇:「看來你已經找到新的暗線了?」

  「找到了適合的人,但還沒去接觸。」靖國公也不避諱,反而詢問起了林歇的意見:「玉明闕,你看如何?」

  林歇一愣:「人家可是岑掌門最得意的弟子。」

  靖國公笑笑:「掌門的弟子,又如何比得上掌門之位。」

  「口氣倒是不小。」林歇回想了一下自己和玉明闕僅有的兩次接觸:「可他不像是那樣的人。」

  「是不是,也不是你我說了算的。」靖國公不置可否。

  林歇反應過來,警惕道:「你突然告訴我這個是想做什麼?」

  靖國公用手支著額頭:「你猜?」

  林歇尋思:「你要我幫你拿下玉明闕?怎麼幫?我現在可就是個廢人……色誘嗎?」

  靖國公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猛地回頭看向林歇,上下打量,語氣中滿是不敢置信的震驚:「你哪來的自信?」

  林歇:「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靖國公很有底氣:「你若想讓慶陽為我守寡,大可一試。」

  林歇冷笑:「放心,殺了你我立馬叫殿下改嫁。」

  「不懂情愛的丫頭片子,果然天真。」靖國公評價,然後不等林歇回嘴,就繼續道:「我是想讓你去殺他的師妹——岑正明的獨女。殺了她能很大程度上改變玉明闕如今在秀隱山的地位,給我製造說服玉明闕的機會。」

  「岑掌門的女兒?」林歇想也不想:「我拒絕,如非必要,我不殺無辜的醫者。」

  「她可不無辜。」靖國公慢慢道:「這姑娘可是差點就殺了陳晉。」

  「什麼?」林歇這條命被陳晉救了不止一回,且長夜軍上下皆受他照顧,因而聽聞陳晉差點被殺,林歇反應極大:「不可能,她若敢對陳晉下手,絕活不到現在。」

  靖國公:「是活不到現在,若你那晚沒救她的話。」

  林歇愣住,這才想起自己之所以遇到玉明闕,就是因為自己救了當時受傷闖入榕棲閣的玉明闕的師妹。

  就是她?

  長夜軍與秀隱山也算同出一門,林歇這才會出手相助,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救錯了人。

  靖國公繼續添油加火:「那姑娘可是個狠心的,就因為信了自己父親所言覺得陳晉該死,便帶著一個同門去找了陳晉。她仗著自己是被陳晉看著長大的,叫陳晉一聲叔叔,便將陳晉約出來,還藉口是難言之隱,讓陳晉毫無防備地遣走了身邊護衛的長夜軍。之後她傷了陳晉被長夜軍追殺,她也是直接拿同門擋刀才順利甩掉了長夜軍的人,若非你出手相救,她也不會平安回了秀隱山,之後再不出來,讓長夜軍想殺都殺不了……」

  林歇打斷靖國公:「你不過就是想讓我替你殺她罷了。」

  靖國公也誠實:「是。」

  林歇告訴靖國公:「那晚就算我不救她,玉明闕也會跟著尋人蝴蝶找到她,她註定死不了。」

  靖國公:「所以?」

  林歇:「我會殺她,但不是被你說動的,而是為了陳大夫。」

  靖國公起身走到亭子邊,仰頭看向漫天的星辰:「只要能達到我想要的預期,我不介意你是為了什麼。」

  林歇哼了一聲,第不知道多少次疑惑長公主究竟是看上了這貨什麼,心機深重,表里不一,還是個玩弄人心連自己孩子都敢扔出去當誘餌的,且胃口還大:「若秀隱山的掌門真的成了你聞風齋的人,那秀隱山,也算是你的了吧。」

  靖國公微微側頭,狹長的眸子看向林歇:「你若沒被養壞,長夜軍現在也會是我的。」

  林歇嗤笑:「也不怕被硌了牙。你這麼貪心,君葳君蕤可知道?」

  靖國公平靜地扔出一個炸彈:「他們知道。」

  一陣夜風拂過,亭子裡突然變得安靜了下來。

  半響,林歇才問:「……你說什麼?」

  「他們知道了。」靖國公說:「上午阿葳回來,我就先告訴了她,告訴她我是聞風齋的齋主,告訴她長夜軍如今聲名狼藉是託了聞風齋的福,也告訴她正是因此長夜軍才能在短時間內不被裁撤。

  「我還告訴他們,長夜軍乾的都是皇帝不願他人所知的事,一旦被裁撤,長夜軍將無一活口。可用替皇帝背負罵名的方式延長存活的時間無異於飲鴆止渴,待到整個朝堂對長夜軍的忍耐到達極限,陛下便會向長夜軍揮刀。

  「她被嚇傻了,畢竟她才知道了你就是長夜軍的統領未央,哦不對,是前統領。她也問我你既然已經不是統領,能否避過此劫,我告訴她不能。」

  林歇扶額,發出誠摯的問候:「你還是人嗎?」

  「當然。」靖國公回答。

  卻沒指明是「當然是」還是「當然不是」。

  他接著道:「我和她說,我的處境也不妙,陛下對我已經不像原先那般信任——或者說陛下如今誰也不信,所以,她的爹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那個想法是什麼,林歇知道,所以靖國公沒有明說。而是直接說了君葳的反應:「阿葳聽後臉色很不好,應該是在害怕。」

  林歇:「她才十二歲啊!」能不害怕嗎!!

  靖國公也不在意林歇的控訴,他看向湖的對面,仿佛看到了今天白天,在那裡站著的少女:「之後她來了這,在湖邊站了許久。我挺擔心她會跳進湖裡自尋短見,還叫了人暗中看著她,若她真的跳了,我便會讓人知道景央郡主失足落水而亡,隨後讓人把她送到無人知曉的莊子上去,好好關著。」

  林歇抿緊了唇。

  果然無論多少次,她都沒辦法理解靖國公那種近乎殘酷的理智。

  也幸好,這世上存在著唯一能讓他無法理智的慶陽長公主,不然林歇真的死都不會和這種人打交道。

  「她沒跳,我很開心。」

  林歇閉上眼:「你快閉嘴吧。」

  靖國公就不:「然後阿蕤回來了,那小子回來的時候看著挺開心的,聽下人說,他手裡還拿著一條緞帶,那是你的吧?」

  林歇不想理他。

  「阿蕤找到了阿葳,聽著阿葳把我告訴的事情告訴了他。」靖國公滿意道:「阿蕤的反應比阿葳要好些。」

  林歇轉身走人。

  靖國公不解:「慶陽不是和你說了,會讓他們知道這些事的嗎?」

  林歇腳步不停,說出的話語隨著夜風傳到靖國公耳畔,帶著怒火:「可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快告訴他們!」

  靖國公也不攔著林歇,他任由林歇離開,輕聲低語:「慶陽所希望的,我自然會儘快辦妥。」

  林歇耳力太好,人都走到花園的拱門那了,都能聽到靖國公說了什麼。

  她憤憤道:「到底哪裡『妥』了!」

  林歇離開後,靖國公回了長公主的寢院。長公主有傷在身,特別容易疲乏,因而早已經閉上眼睡著了。

  靖國公在床邊坐下,低頭在自己妻子的額頭上落下一吻,並對熟睡的她輕聲道:「我已經按照你的想法把事情和他們說了,從今以後他們也該知道:繼續隨心所欲下去,他們護不住自己,護不住未央,也護不住這個家。」

  安樂使人怠惰,既然如此,那就把藏在安樂之下的刀山火海,掀給他們看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藏南河,九澤,未聞三位小天使的地雷!

  謝謝29927147小天使的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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