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爭辯

  既然談及鎮東大將軍,忠勤伯秦朝初猛地站起身來,臉色鐵青地訓斥道:「喬老太爺一生馳騁疆場,隨同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其功勳無可磨滅。他所培育的喬家七虎,更是戰功彪炳,雖然如今七虎僅存兩虎,但他們的威名卻響徹九州,傳頌千里。

  喬家的聲譽,豈容你一個女子肆意敗壞?今日之言,就此止於這間屋子,任何人都不得泄露半點風聲!」

  面對忠勤伯的冷言嘲諷,喬挽卻毫無懼色,堅定地回嗆著:「恰恰相反,正因為我的叔伯兄長們昔日浴血奮戰,忠骨永埋邊疆,他們更期盼我們的後代能夠過上幸福安樂的生活,而非整日傷春悲秋,感時傷懷。」

  喬挽目光又從每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因此,喬家的長輩們自然會全力支持我的決定。」

  太妃娘娘秦淑儀本已打算離去,卻因好奇而駐足聆聽堂前的動靜。

  她目光冷峻地觀察著喬挽,驚訝地發現,喬挽進門時異常虛弱無力,直至現在竟能言辭犀利地與秦朝初父子周旋,可見她並非以此為要挾提出條件,而是真心希望能與秦家和離。

  正如喬挽所猜測的那樣,迎接靳美姿進門的事宜,早在她與秦朝初父子交換的家書中就已達成一致。

  今日之事,原本只是打算製造出秦家在無奈之下接受靳美姿的氛圍,沒想到喬挽的性格竟如此剛烈,竟以死明志。

  更令人驚訝的是,死裡逃生的喬挽竟然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提出和離的請求。

  和離?對喬家有何影響對她來說絲毫無所謂,但對秦家來說,絕對沒有任何好處。

  秦淑儀心中暗自盤算著,她的嫡親弟弟秦朝初,因她曾是永寧年間太宗皇帝的寵妃被特封為忠勤伯。

  然而,由於太祖皇帝立下的外戚不得干政的規矩,秦朝初的俸祿並不及在朝為官的官員。

  反觀喬挽的外祖父林忠,則是大魏各地百草堂的東家,家財萬貫,從不缺的就是銀子。掌管忠勤伯府中饋這兩年來,喬挽憑藉其財大氣粗,用陪嫁的體己錢為忠勤伯府添進去多少銀子,恐怕連她本人都難以準確記憶。

  而相比之下,靳家雖然有現在勢頭正盛的賢妃娘娘作為倚仗,但財力卻遠遠輸於喬家。

  思忖之間,秦淑儀瞥了一眼秦朝初,微笑著說:「才發現挽丫頭居然是個性子剛烈的,這兩年倒是將我等蒙蔽住了。只不過——」

  她目光炯炯地看向喬挽:「當初你可是我們秦府三媒六聘八抬大轎迎進大門的,既然和離,至少也要有雙方長輩坐下來商議後才能定奪,婚姻大事自當由父母做主,也不能將父母雙親越過了不是?」

  喬挽聽她說完便垂下頭,好像之前頤指氣使的氣焰蕩然無存,倒是換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站在她近前的秦佐不知為何,竟隱隱有了如釋重負感覺。

  只是他突然松馳下來的神色與靳美姿美眸相遇,卻在靳美姿眼中看到一絲探究,他急急移開眼瞥向門外。

  這一眼倒是看見一群人由遠及近從瓢潑般的大雨里走來,已是入夜又是大雨,會是哪裡來的人呢?

  如意順著他移入雨幕內的眼神,便也回頭張望。只一眼便驚喜出聲:「小姐,小姐,是老爺夫人來了!」

  行色匆匆的喬梁一手撐著寬大的雨傘,一手護著同在傘下的夫人林氏,後面跟著田嬤嬤及管家林有財等人。因雨勢較急,只從大門口走到此處衣衫已被淋透,甚是狼狽。

  門房更夫此時才從後面急急跑進來,顫抖著聲音高聲道:「喬老爺說是來救少夫人命的,下仆不敢不放人進來。」

  林夫人一把將立在門口處的喬挽攬在懷裡,嗚嗚地哭了起來。喬梁扳過喬挽的腦袋仔仔細細地檢查,看到女兒如白紙般慘白的臉色及頸間那道深深的縊痕,頓時就暴躁如雷。

  「姓秦的,你他媽的對我女兒做了什麼?!」喬梁麵皮白淨,長相斯斯文文,是喬宏山唯一未入行伍的兒子,但骨子裡卻有著武夫特有的粗魯,他眼睛瞪著秦朝初,挽起袖子就要上前。

  「爹爹,不可!」喬挽一把將其胳膊拉住,穩了穩心神繼續說:「是女兒自己想不開與忠勤伯無關……」

  「那就是你小子欺負挽兒!」還未等喬挽說完,喬梁已經揮舞著拳頭向不遠處正欲躬身施禮的秦佐招呼了過去。

  喬挽用盡全力掙開林氏緊緊摟著自己的胳膊,張開雙臂橫在喬梁與秦佐之間:「爹爹,您容女兒把話說完!」

  喬梁氣得呼呼喘著粗氣:「一路上田嬤嬤七七八八地已經將事情經過告知我和你娘,大婚當日以聖旨為由拍屁股走人已經讓人笑話我喬梁無能了,這二年你為他們付出了多少秦家人眼瞎心也瞎麼?這總算露面了,居然又他媽帶回來一個,這可是典型的寵妾滅妻!咱不怕,明日爹就領著你告御狀去!」

  喬梁是個難纏的,有著商人的狡詐和武夫的粗俗,秦朝初對此早有耳聞。

  然而,雖在盛怒之下,當著女兒的面他竟口無遮攔,這實屬不當之舉。雖說他言語間冒犯之間甚是明顯,話糙理不糙,此事緣起於秦家有負於喬挽。故欲加辯駁,卻又覺言辭蒼白無力。

  秦淑儀依然巋然端坐在太師椅內,她乃太宗皇帝之寵妃,舉止間盡顯威儀。

  面對自家弟弟與侄兒那五彩斑斕的臉色和啞口無言的吃癟模樣,她心中更是氣惱。

  她輕抬眼皮,以一種上位者的姿態說道:「親家公深夜冒雨前來探望女兒,此舉已屬不妥。如今竟還以惡語相向,羞辱我忠勤伯府,這是欺我忠勤伯府無人嗎?」

  面對端著架子的太妃娘娘,喬梁竟冷哼一聲,絲毫不懼:「既然您是前朝的淑妃娘娘,自然見多識廣。那麼,我哪句話說得不對?嗯?敢不敢將你們的家書拿出來公之於眾?我倒要看看,這兩年內你們與這畜生之間的家書是如何謀劃此事的。」

  他說出畜生二字之時,手直直指向秦佐。秦佐咬了咬牙,忍了。

  秦朝初聞言,臉色頓時蒼白如紙。那些家書若是被拿出來,無疑是為喬梁告御狀提供有力的佐證。

  忠勤伯夫人馬氏應當也是這麼想的,她沉不住氣尖聲道:「忠勤伯府的家信,豈能給你一個外人看?」

  然而,她話音還未落地,便聽見喬挽幽幽地出聲:「現在我還不算是外人吧?若是我爹爹不能看,那便由兒媳代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