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歌望著慕珩離開的方向,不禁有些枉然,她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只覺得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這樣也好,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她,都是最好的結局。
她這一世,是沒有資格去擁抱愛情的。
慕珩離開沈府後,他迎著月光,獨自一人回到了昌平王府。
踏入王府的時候,忽然,他的身子往後倒去。
原來,再如何強大的人,也終會有倒下的時候。
路河見慕珩回來了,他趕緊迎上去,「王爺,你受傷了。」
他低頭一看,慕珩身邊有一股血流。
這麼多年來,路河是一直陪在慕珩身邊的,是他看著慕珩一步步成長,直到今天。
在外人眼中,慕珩是無所事事的公子,他不苟言笑,生人勿近。
只有路河知道,慕珩這一路走來多麼艱難,那是踏著一路血淚而來。
慕珩是在三歲的時候,被秦敏抱養,收為養子。
儘管慕珩的天賦已經比常人高出許多,但他卻從不自恃天賦異稟,而是付出常人百倍的努力。
從三歲開始,無論是狂風暴雨,亦或是烈日嚴寒,慕珩都堅持著練武讀書,沒有偷懶過一天。
就是這份毅力,也足以讓人動容。
白日,他是外人眼中的世家公子,黑夜,他是嗜血而生的修羅。
受傷對慕珩來說,是家常便飯,只是,他從來沒有喊過一句痛,更沒有流過半滴淚。
路河甚至以為,慕珩是天生不會疼的人,因為他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然而,這世界上,只要是人,都是凡胎肉骨做的,不可能有人天生就是一塊石頭。
路河記得,慕珩十二歲那年,昏迷了三天三夜,迷迷糊糊當中喚了一句「娘親」。
是從那個時候起,路河才意識到,原來慕珩也不過是個孩子而已。
一個孩子,卻從小背負了那麼多血債,成為一個殺人工具。
這一切,除了路河,無人得知。
哪怕是慕廣秦敏,他們也不知道慕珩在背後做了那麼多事,在世人看來,那些天理難容的惡事。
慕珩從來不說,他早已經習慣了,他將真實的自己偽裝起來,同時將自己的痛苦隱藏起來。
路河也已經習慣了慕珩受傷,這些都是家常便飯了,他並不慌張,只是叫來劉管家,「你去把薛太醫請來。」
自從慕廣秦敏去世之後,整個昌平王府都換了一批人,劉管家是慕珩的暗衛。
劉管家聽後,就去請薛太醫了。
......
薛華是在睡夢中被劉管家給叫醒的,他就知道是慕珩那混小子又出事了,便拖著一副老身子骨,急急忙忙趕到了府里。
一進門,薛華就連連罵道:「再有下次,老夫絕對不來。」
路河賠著笑,道:「薛太醫,你就彆氣了,先給王爺看看吧,他還在昏迷著。」
薛華臉色氣憤,他走到床邊,探了下慕珩的鼻息,道:「還有口氣,沒死。」
記憶中最兇險的一次,還是一年多前,慕珩渾身是血躺在樹林的草堆里,要不是有人給他餵了些藥,估計就死在那裡了。也不知他平日裡都去幹了啥,總是把自己搞得一身傷。
薛華打開藥箱,拿出銀針。
他一邊搖頭,一邊埋怨:「我上次見你的時候,不過是上個月,短短一個月內,這又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你就是嫌命太長了。」
薛華罵了慕珩一頓,又去罵路河:「路河,你也不好好保護你家王爺。」
路河站在一旁,靜默而立。
薛太醫是個話多的人,上了年紀,話就更多了,難免說個不停,路河都習慣了,只是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薛華替慕珩把脈之後,發現他內力消耗過大,不禁有些疑惑,他受的都是外傷,內力怎麼會如此虛耗呢?
問道:「路河,你知道這臭小子去幹了啥嗎?」
路河當然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嘆氣道:「他啊,不過是拿自己的命,去討好一個姑娘罷了。」
薛華眉頭驟然凝成了一堆,臉色大變,就像是聽到了一件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他問:「姑娘?慕珩這小子有心上人了啊?是誰?」
這麼多年,薛華從沒聽說慕珩看中過哪個姑娘。
甚至,慕珩都不喜歡接觸女子。
因此,薛華以為慕珩不近女色,是他身有隱疾,差點給他開幾服藥了。
路河雙手抱胸,道:「還能是誰?就是沈家那丫頭唄。」
沈家丫頭......難道是沈長歌?
薛華對沈長歌的印象還挺不錯的,那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小姑娘,難怪慕珩會動心,真是有眼光!
薛華突然明白了,怪不得之前,慕珩特意問他尋了一味去疤痕的藥。
這麼多年來,慕珩身上那麼多疤痕也沒找薛華來要過祛疤藥,看來是為了一個姑娘啊!
......
慕珩悠悠醒了過來,他看見薛華正在施針,從床上坐起來,道:「薛太醫,果然又勞煩你了。」
薛華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好說歹說,要慕珩多多愛惜自己的身體,可這小子就是不聽。
他厲聲罵道:「再有下次,你就算病死了,你死在外邊,我也不會來救你。」
慕珩臉色慘白,他低聲說了一句:「不會有下次了。」
薛華罵罵咧咧道:「臭小子,你記住今天說的話。」他知道慕珩就是不聽勸。
這輩子的傻事,他做得夠多了,竟然妄想著拿自己的心去焐熱一塊石頭。
慕珩記住了,他再也不會拿命去討好一個姑娘,再也不會了。
只是,心裡有塊地方,真的很疼。
原來愛而不得,會是這樣難受。
若不是那次,她出現在他面前,在他瀕臨死亡的瞬間,將他拉回人間。
清風朗月之下,是她烏髮如墨,漾動少年的心弦。
他尋了那麼多天,或許冥冥之中有緣,讓他遇見她、愛上她,然後為她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