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人猛地抬頭，瞳孔縮如針眼大小，動作一僵。
江素道:「你一身皆紫，披了黑袍，卻又鞋子不變。真蠢啊。」
林羨瞬間低頭看自己的鞋子，心中大驚，確實沒換，當真是百密一疏。
他壓低聲音道，「江醫仙可願食為天一敘。」
江素收起攤位拎著崽子起身就走，林羨跟在身後，兩人一同出了黑市。
可江素沒有去食為天的打算，腳踩竹木杖，直接飛回洞府。
林羨剛要進，卻發現自己被結界隔在外面，他默默攥緊拳頭，心思複雜。
「江醫仙，我有話想說。」
江素把崽子放進窩裡，站在洞府口，冷嗤一聲，「我把你的嘴縫上了？」
林羨喉嚨輕顫，表情複雜，「江醫仙，我身上有蠱。」
「與我何關，誰下的找誰。」
林羨垂眸，望著自己手上的傷口，語氣弱了，「是古月明下的是鴻運蠱，我想提升修為，我渴望機緣。我想要回去報仇。」
他這些年雖然被當做林家的嫡長子，但是他母親做的事情無人不知，臭名遠揚到另外幾地了。
勾搭姐夫，生下孩子，逼死親姐，帶著自己的兒子上位，刻薄對待姐姐的兒子。
「我娘做的不對，從小旁人就一直藉此嚼舌，對我多有辱罵，我自知理虧，一直為此痛苦。上界之中，地位無用，修為才是底錢。」
他說的沒錯。
上界中，可以有這些渣男渣女，但是一定管不住的是別人的嘴，大家都是飛升上來的，即使你們是修二代又如何，誰還沒當過眾星捧月的天才？你做的事噁心，別人罵你，你也得受著。
他們家的這件事，她母親收穫了姐夫和金錢地位，名聲於她無所謂。
林羨無辜，卻也難免牽扯因果。
他輕嘆一口氣，「我從不怨恨我弟，他確實天賦比我好，從小到大，得了什麼東西我也都會分給他，直到這次。」
林羨眼中並無怒火，很平靜，就像方才在黑市江素沒能立刻認出來他。
那黑淵一般的眸子。
相由心生，這人扮豬吃老虎啊。
「他和我的未婚妻情投意合，與當年我母親與父親何其相像。」
「我只是恨，那日被當眾退婚一事。」
月光之下，林羨解開自己的衣服，露出腹部的一道巴掌大小的劍痕。
他先前中了鼠毒瀕死一次，重新長出了肉，這裡卻依舊有痕跡，這說明……這是後添的。
「你自殘？」
「……」
林羨眼神頗為無奈，「被退婚那天其實我被捅了一劍，楊柳青捅的，我從未苛待這兩人。」
「他們可以背叛我，侮辱我，但是他們對我動手，便是欠了我的，終究我要討回去。我和林蘇定了三十年之約，三十年後我要回去，同他一戰。」
林羨重新將衣服系好，緊緊盯著江素，嘴唇抿成一條線。
「說完了？」她冷冷道。
林羨點了點頭，「嗯，說完了。」
江素眼神冷漠無情，輕嗤一聲，「哦，與我何關？」
她雙手抱臂，對此不以為意，「林羨，我們很熟嗎？你跟我說這個目的是什麼？」
林羨面上露出尷尬之色，脖頸微微漲起青筋，糾結良久才開口，「江醫仙，我以為我們是朋友。所以我想來和你解釋一下。」
「我不是故意幫著南疆，我就是想要……」
江素替他說了，「機緣，對吧。」
青衣少女冷笑一聲，
「我為了南疆的事忙前忙後，挖掘他們的目的，阻止他們害人，浪費了很多時間。」
「我給你仙雞，帶你賺錢，幫你解蠱毒，最後真相明了，我該與他們一決勝負的時候，你去幫他們南疆人。」
江素自嘲道，「你當我修的菩薩道嗎？」
林羨和古月明，一個關鍵時候投敵，一個從始終騙她，都像極了將她當個玩笑耍。
青衣少女轉過身，望著窩裡聚精會神看著自己的小崽子，表情稍有一滯，隨後淡淡道，
「別和我提朋友。」
「我在上界沒朋友。」
她掐訣控制結界變換成黑色。此後外界看不見洞府的情況。
洞府內也是黑漆漆的一片。
幾息之後，一盞明燈在桌邊亮起。
桌子是江素當初自己用刀給小崽子削出來的，手藝沒有傀儡的好。但是孟回每天都會將趴在這上面點燈悄悄看書。
小崽子從窩裡爬出來，手舉著燭龍盞，顛顛的跑到江素身旁，踮起腳，肉乎乎的小手高舉著燈盞。
暖光落在小崽子烏溜溜的大眼睛上，眼底憂心清晰可見。
江素現在感覺他不像奶糰子了，像個大黃米做的湯圓，暖色暖心。
他小心翼翼的奶聲道，「姐姐，彆氣……」
江素蹲下身子，握著他的手，扶正燭台，接住險些滴落的蠟油。
「我沒有。」
小崽子點了點頭，「姐姐，你說不交朋友，那回回算什麼呀。回回和姐姐不是朋友嗎？」
他皺著眉頭，想不清楚，他猜自己雖然可能不是姐姐的朋友，但也應該是個重要的人叭！畢竟姐姐對自己這麼好！
江素沉默片刻，抬手捏了捏他的臉蛋，「你是湯圓，奶糰子，雪媚娘。」
言罷，她轉身向石室走去，頭也不回道，「早睡。」
孟回眉頭皺的更深了，晃了晃腦袋爬回窩裡，抱著小老鼠，「鼠爺爺，姐姐說的是什麼意思呀。」
尋寶鼠趴在她手上，撓了撓鼠頭，「說你是白的？」
突然有男聲伴著吐信的聲音，「都是吃的！說你好吃呢！」青蛇爬到他的窩邊上，尾巴主動勾上孟回的腳踝。
孟回不明白，「雪媚娘是什麼呀，不是人嗎？」
……
洞府外。
林羨望著漆黑一片的洞府，心已經沉到谷底。
「我就說了這招不行，當時我想和醫仙道歉，你非說不是時候。」
蠱修少女踩著七星甲蟲飛到他身旁，目光落在洞府內，同樣晃了神。
林羨輕嘆了口氣，「當時古家胡家都在，你要是說了，還怎麼和他們相處。」
古月明咬牙切齒道，「誰要和他們相處！」
林羨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還是要的，他們真正的目的至今你我都還沒探出來呢。」
古月明板著臉，兩人轉身離開。
「爭取早日解決古家胡家，到時候來找醫仙，她就會不生咱們氣了。」
「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