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世間最難治的病
「颯——」
紅衣傀儡突然手握一把長刀,在整個石室中有削下大大小小數十塊大石頭,刀削石,如同削豆腐一般絲滑。
這刀正是江素前幾日為他專門煉製的一把鋒刃,外形模仿了她記憶中故友的佩刀斬寒。
僅僅兩息的時間,石室出現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一張雕工複雜,足足有三丈的拔步床貼牆置於中心位。
這拔步床的床頭是用石頭雕刻的百蝶環花飛舞之景,床柱刻有大蟲家小蟲上百餘種,栩栩如生,床側面則是花草紋路,刻二字「古月」,龍飛鳳舞,霸氣十足。
「哇——」
古月驚得合不上下巴,眼睛幾乎要貼在這張床上了,
周圍更是有書架,梳妝檯,桌椅。
江素被雷的走不動道。
她知道自己這位好兄弟是煉器大家,下界之時,煉製的所有法器兼具精美和善用的特點,未曾想……
這房間也太瑪麗蘇了。
相較而言,自己和小崽子像是兩個乞丐隨便有個工作睡覺的地方就湊和了。
江素心情複雜,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掏出自己買的一款紫色狐毛毯子鋪在石床上,又尋了幾塊雜七雜布的布,隨口問道,「你要枕頭嗎?」
「要!」
她將布扔給紅衣傀儡,又選了些自己的仙材陳皮,乾癟的稻穀,薰衣草,做芯。
一息之後,一個方方正正,繡滿紫色蝴蝶和百蟲的精緻小枕成形。
江素嘴角微微抽搐,心裡罵到,「太離譜了!」
「行了,你睡吧。」
再也承受不住自己一直過的清湯寡水的流浪生活,轉身離開。
她忍不住嘆氣,「就連按照他性子做的傀儡都這麼……會做人。要是他在,我豈不是也能過上皇帝一般的舒服生活。當真是由奢入儉難……」
她默默走回石室,傀儡緊跟其後。
「我這裡……算了,你歇著吧,我這也就煉丹煉器的地方,胡亂湊合,我去考試了。」
今夜,是她在十方門的第二次考核。
江素頭也不回的走進石壁,直奔比武台。
她的目的地只有一個,醫道的台子!
中途在穿過第一行的比武台時,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構八師兄穿著紅底褲,外套綠長衫,腰系紫金衣帶,色彩明亮,在比武台上格外顯眼。
今天比武台還真有十幾位同門參加考核,見到構八,紛紛停住腳步。
只見構八漲紅著臉,輕咬下唇,手腕並在一起,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細繩,輕聲喘息,聲音飄飄蕩蕩,春意無限,即使他閉著眼,旁人也能猜到他深陷紅燭帳暖之中,無法自拔。
「嘖嘖嘖,怪不得管我要補腎丸,這考完試估計都站不起來了吧。怎麼想不開去歡喜道考核啊……」
江素看熱鬧不嫌事大,搖了搖頭,頗有大能風範的背著手從一旁走過,飛上醫道之台。
她腳尖輕點,落在正中,不知不覺間闔上雙眼,神魂離開肉身,陷入幻境之中。
[第二次考核開始。]
[江素,請選擇一種最合適的方法為他治病。]
再睜眼,入目是一破舊小院。
屋瓦破碎,正逢夜雨綿綿。
江素下意識的想要跑到屋子裡避雨,她險些被門檻絆倒,這才低頭打量全身,她是如今的身形縮小了。
有面廢舊銅鏡在角落,她隨意照了照。
「這個容貌,大概是我兩三歲的時候?」她喃喃自語。
聽到某個方向有咳嗽聲,便沿著聲音走去。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蜷縮在榻上,破舊的薄被蓋不住身體,此時裡屋屋頂漏水,寒風颯颯,吹得他咳嗽聲重,往被子裡縮了縮,卻依舊蓋不住腿腳。
「咳咳咳,囡囡,你怎麼來了,你爹也回來了?」
江素微微蹙眉,這個環境太差了,這個身份也不適合給人治病。
「嗯。」她淡淡道,聲音稚氣未脫。
「回來也好,這老房子他拿去放棚子養養雞鴨,也能多賺些錢。囡囡,你走吧,爺爺這病你染上就不好了,快走吧。」
老者眼神混濁,雖有不舍,但又依舊說著違心的話,「囡囡,爺爺在門口的木垛子下面放了幾個,咳咳咳,銅板,你拿去吧。」
適時,冷風襲來,他咳聲不斷,幾欲喘不上氣。
江素默默攥緊了拳頭,這醫道第二關,考的真讓人難受。
題目是選擇一種合適的方法為這老人治病,可他的病不止表面的風寒侵襲,更有這世間最痛苦的疾病。
窮病。
風寒易治,窮病難醫。
即使這人已經油盡燈枯,但她作為醫仙,精通藥理醫理,自詡為他續命七年都不是問題。
可窮病呢?
房頭屋漏無干處,雨腳如麻未斷絕,這病治不了。
江素站在原地良久,終究是蔫蔫的點了點頭離開。
木垛子已經被微風吹來的雨水淋濕,發霉腐爛。江素這身體瘦小,她費力氣的爬上去,用腳踹掉不少木頭,才尋到他說的銅板。
只有三枚。
銅板上生著綠鏽和發霉的白毛。
「真服了,這個幻境就非得弄我難受的場景嗎?我這輩子最恨窮這個字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我少年窮!莫欺我中年窮!莫欺我老年窮!」
咳嗽聲突然近了,老者從床上下了來,穿著半干不乾的衣服,遞來一個布包,裡面是一塊白面饅頭,「囡囡,這是爺爺討來的,最後一點,你偷偷吃了,別告訴你爹和弟弟。」
江素沉默的看著這已經變形發硬的饅頭,接過,當著他的面啃了一口。
老人笑眼眯眯的,搬來木頭塊,兩人隔著一丈的距離坐下。
「囡囡,爺爺已經看不到幾場小雨了,這身子骨不利落,疼的慌。」
江素知道,這段話是在暗示自己該給他診病了。
她微微垂眸,盯著遠處的雨水落盡泥坑,啃了一口饅頭,沒有多餘的動作。
「咳咳咳,囡囡,你慢些長大,大了,就要被送走抵那一兩碎銀了。」
江素默不作聲,又啃了一口饅頭,依舊沒有救治他的打算。
「囡囡,你爹最近腿疼不疼……腰還好嗎?」
江素將饅頭吃完了,兩腮微鼓,是硬的咽不下去的部分。
她突然起身,去木垛子邊找來了半乾的草蓆,「爺爺,你躺進去吧,我抱不住你。」
白髮老者怔了怔,出神的看著草蓆,顫抖著腿,躺在已經攤開的草蓆上,江素將他推著卷了幾圈。
半柱香後,老者斷了氣。
江素突然有種神魂剝離之感。
再睜眼,已經回到比武台上。
青衣少女雙腿一軟,坐在地上,周遭雷電密布,幾乎下一刻就要將她烤製成外酥里嫩的五花。
「窮病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死了重新投胎。看來,這考核我的人,也是這麼想的。」
她救不了,即使這老人去了風寒病,也會再得。先是小雨,住那屋子,他活不過冬天。
她突然感覺手心有些硌得慌。
攤開手掌一看,躺著三枚古鏽發霉的銅板。
素素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人還能活多久……必死之人,唉,她啥都懂其實……
(感謝明月宮主,hkle,13921133789,xiaoshuyou,五帝稱尊,思賢思齊, 0夜狸0,幾位道友的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