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深夜,將軍府里無比安靜,這裡面自然也包括姜晚傾的琉璃閣,唯一能看到喘氣的,無非就是把守在府里的護衛。
琉璃閣守衛重重,那麼一個小院子,竟有二十多個人在把守,每一個都鐵骨錚錚,如同鋼鐵一般站在那兒,紋絲不動,雙目警醒。
一個人,忽然緩緩地從門口走了進來,但守衛的護衛們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好像這個人是隱形的一般。
烏雲,忽然遮住了月亮,這使得原本就籠罩在黑暗之中的護國將軍府更加的昏暗。
晏葉手裡提著一個兔兒燈,輕手輕腳地回到了廳堂。
她站在廳堂門口,面無表情地將手上的兔兒燈隨手扔在一邊,面無表情,就好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玩偶。
晏葉躡手躡腳地打開了廳堂的門,拍了拍身上才進去,就仿佛自己身上沾了什麼髒東西。
這麼晚了,小姐應該睡了,她得準備一下,明日是她當值,可不能懈怠了。
晏葉想著,而正當她想關門關上時,一道幽幽的聲音忽然傳來。
「你回來了。」
這道聲音,就如同地府的幽泉一般,明明不冷,可讓人聽了卻毛骨悚然,像是被一股陰風吹過似的。
晏葉被這道忽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她趕緊回頭,卻瞧見一個人坐在主位上。
這裡是琉璃閣,是姜晚的地盤,除了當今的護國將軍濛霧之外,沒有人有這個資格坐在主位上。
除了姜晚。
而這大半夜的,在這裡的自然不會是濛霧。
「小姐?」
她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
「嗯。」
晏葉緩緩地吐了口氣,但心裡卻沒有鬆了口氣的感覺,她牽動著嘴角笑著,關心問「這麼晚了,小姐您怎麼還沒睡?平日您不是很早就休息了嗎?」
她看著主子的方向,心裡緊緊地提著,就好像壓在心口的一塊大石被吊了起來,若是繩子一斷,那石頭便會將她砸個粉碎。
「是啊,都這麼晚了,你怎麼才從外面回來。」
姜晚傾呢喃著。
旁邊的燭光弱弱地照在她的臉上,在這般昏暗的視線內,即便她的雙眸看著晏葉,但濃密纖長的睫毛在眼瞼下落下的剪影,都讓人難以洞察其真實情緒。
晏葉立即警惕起來,心裡忽而咯噔一下,竟然找不出一句說辭。
氣氛十分的壓抑,讓人透不過氣來,晏葉都快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而就在她快要舉手投降時,眼前的女子卻又忽然開口說「以後不要回來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子大半夜的還在外面,挺危險的。」
晏葉點了點頭『誒』的一聲回答著,額頭有冷汗出現,可明明如今都已經是深秋了。
她略有些緊張地抿起唇來。
空氣又忽然安靜了下來,如同死一般的沉寂,靜得連人的呼吸都能聽到。
晏葉受不了這樣的氣氛,想了許久才想到一個說辭,道「對了小姐,這麼晚了,
您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身邊也沒個伺候的人,紅玉姐姐呢?」
「我讓她去忙別的事兒了,而且你都跟了我這麼久了,難不成還不知道我喜歡安靜嗎。」
姜晚傾說,忽然動了動,目光環視了一圈屋內,她聲音很輕,「黑暗帶來的不僅僅只有恐懼,還有喧囂白日裡無法沉澱讓大腦安靜下來的理智。
夜深人靜的時候,是最適合思考人生的。」
晏葉是個很聰明的女人,頓時就猜出了姜晚傾所指為何。
不過,她更偏向哪一邊,晏葉並不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的秘密被暴露了。
晏葉原本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姜晚傾卻說「在黑暗中經常思考,其實對人也沒壞處,也挺適合你的。」
晏葉瞬間說不出話了,謹慎地問「奴婢腦子笨,是思考不出什麼的,若是小姐知道什麼事情,可以給奴婢出出主意。」
姜晚傾笑了聲,並沒有立即作答,只是淡道「這個是你的人生,我一個外人憑什麼給你出主意。你覺得什麼樣的結果能讓你滿意,那你就做什麼樣的選擇。」
她其實一下子就聽出來了,也知道晏葉是在試探她。
她們兩個,誰都不知道對方站在了哪一個角度。
晏葉頓住了聲音,似乎是在思考姜晚傾的話。
而這時,姜晚傾卻緩緩起身,她走到晏葉身旁。
晏葉也很坦然,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姜晚傾緩緩靠近晏葉,眸底暗光流轉,帶著他人所看不透的深沉。
突然,她的手落在了晏葉的肚子上,拇指按中了她腹部的穴位。
晏葉猛的痛呼一聲,有一瞬間疼得連呼吸都喘不上來,即便那股疼只是一閃而過。
而她明明都已經感受到了痛苦,但對於姜晚傾的行為,她卻也還是一動不動,完全臣服於姜晚傾的所有行為。
不過……
這並沒有讓姜晚傾有多高興。
晏葉目光清明地看著她,沒有掙扎,更沒有怨恨。
姜晚傾皺了皺眉,將手收了回來,她忽然笑了聲「你衣服髒了,我給你擦擦。」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說辭,誰擦衣服用手摁的。
但即便是這般漏洞百出的謊話,晏葉聽了卻眼都不眨一下,甚至還重重地點頭。
「多謝小姐,只是做奴婢的都不太乾淨,小姐以後還是不要屈尊降貴了。」
晏葉在跟她打太極。
姜晚傾看穿了,而從晏葉堅定而虛假的笑容中,也猜出了她接下來的行動。
她的神色逐漸變得嚴肅,緩緩道「我雖然捏著你的賣身契,你是我的奴婢,但在我看來,你是一個有自我意識思想的人,
我不會將你看成外面的牲畜那般,強迫你去幹些什麼。」
晏葉一愣,錯愕地看著她。
姜晚傾繼續說「簡單來說,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不會逼你,但是我希望你的選擇不會讓將來的你後悔。」
晏葉睫毛一顫,忽然就說不出話來了,眼圈甚至還有些發紅。
她緊唇瓣,還有些哽咽。
烏雲散去,月光露出來,皎潔的月光透過寬大的窗戶照射進來。
姜晚傾看了一眼窗外,呢喃著說「時間不早了,我應該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明日是你當值。」
晏葉低頭應著,目送著姜晚傾離開。
眼前的人完全在她的視線內消失後,晏葉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抱歉小姐……
奴婢可能要辜負你了……
奴婢……
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