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時溫想的藉口。閱讀
如果她繼續早上跟陳遲單獨相處,陳遲可能越陷越深,所以,這根苗苗要提早拔掉。
陳遲剛睡醒,手撐著額頭,聽到她這話,淡淡轉頭,睡眼朦朧,「哦。」
沒什麼過激反應。
時溫放下心。
「明天見。」
少女的身影離去。
陳遲垂下撐著額頭的胳膊,胳膊失力,重重打在桌子上,「咚」地一聲。他眼也不眨,雙眸一片黑暗,看不清內在。
區內籃球賽決賽在二中周邊的一所大學舉辦。
陳遲前一天發了簡訊給她,時溫沒有猶豫答應了。
如果這都拒絕,那她就不算他朋友了。
時溫到的時候,籃球比賽已經開始。
比賽不知道進行到哪,場上,白色的球衣和紅色的球衣交雜。時溫掃了一圈,最後將目光定格在某道紅色身影上。
少年一身鮮紅的球衣,手掌著球,輕巧躲開白衣球員的搶球動作,動作遊刃有餘。
球入框。
一個三分球。
館內響起歡呼聲。
時溫跟著鼓掌,她看見陳遲周圍的紅衣隊友向他舉起手,他也舉起,相互擊掌。
時溫彎唇輕笑。少年轉過身,掃了一圈觀眾席,最後,定格在她身上。
她看到,嘴角笑意濃了幾分,本來想給他比個「贊」的手勢,但最後還是沒比。
比賽進行到一半,時溫口袋裡的手機震了震,是時暖催促的電話,讓她回家吃晚飯。
時溫給陳遲發了簡訊。
我姐催我了,我得先回家了。
時溫彎腰走下觀眾席,來到安全通道門前,她隨意回頭看了一眼,不巧與陳遲隔空對上視線。
正巧中場休息。
他沒往休息區走,跟身邊人說了什麼,大步朝她這邊走來。
館內許多女生隨著他的走向移動視線,時溫不想成為眾矢之的,跑進樓道,快速下樓。
擔心他找不到她生氣,她並沒真的離開,躲在一樓牆角。等了一會卻不見他下來。
不是找她的嗎?
時溫放輕腳步往樓上走。
「學長,你能等等嗎?」
時溫倏地縮回去。
又有人跟他表白?
「這是為你挑的護腕,希望你能收下。」女生將手裡的袋子伸過去,心裡有些小激動。她在安全通道躊躇了許久,不敢進去,沒等她鼓起勇氣,他竟然自己過來了。
不管他是過來做什麼的,她覺得,這一定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陳遲沒看她,更沒接過禮物,準備繞開她時,卻一下被拉住球衣衣擺。
陳遲腳一頓,抬眸,「放開。」
女生被他死水般的黑眸嚇到,縮了縮手。
「學長,我們能……」
陳遲:「我有女朋友。」
說著又要走。
女生不甘心,咬咬牙,突突鑽到他前面擋住路。
「這是假的,你別想用這個騙我。」
陳遲掀起眼帘,意味不明地目光,「我有好幾個。」
女生臉一僵,「我不信,你不是這樣的人。」
他眼底掠過嘲諷。
見他真要走,女生退而求其次,喊:「跟我交個朋友都不行嗎?!」
陳遲頭也不回:「你丑。」
時溫:?
陳遲沒想到時溫就站在樓下,他停下,站在樓梯口。
女生哭泣的聲音消失,應該回館內了。
時溫想起他剛剛說的話,眉頭輕蹙,「你剛剛那樣說有些傷人自尊。」
陳遲拳頭一收,「難道接受麼?」
時溫知道他誤解她意思了,搖頭,「不是。我就是覺得,如果她真的很喜歡你,因為你剛剛那句話去整容怎麼辦?」
陳遲眸色淡下,淡淡幾個字,「跟我無關。」
時溫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又聽到少年淡漠的聲音響起。
「沒有這張臉的時候,我是危險分子。有了這張臉,人人說喜歡我。」
他勾了下嘴角,桃花眼微彎,卻滲著寒意和諷刺。
轉身離開,背影蕭條。
時溫心仿佛被針刺了一下。
她想到剛重生回來時,少年滿身的傷,狼狽不堪,周圍人卻視而不見,隔岸觀火。
身體傷痕累累的人,怎麼能逼著他心靈完整。
……
影院正在上映一部美女和野獸的戀愛故事。
時溫將這部電影推薦給了陳遲。並附言說:好看的皮囊下不一定有顆美好的心,不一定有人用真心去愛他;醜陋的皮囊下不一定有顆醜陋的心,不一定沒人用真心去愛他。
周末,杜啟程組織了一個生日派對。在某商場的頂樓ktv里。
班裡大多數同學都來了,包廂里彩燈旋轉,音樂炸耳,有人唱歌有人跳舞,有人玩遊戲有人喝酒,歡快得不行。
時溫剛到就被王婷拉去角落,「坐這吧。」
她遞給時溫一杯飲料,揚揚眉,「小溫溫嘗嘗這個雞尾酒?杜啟程可是慷慨解囊,這酒很貴的,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時溫不想喝酒,擺擺手,「還是不喝了。」
她拿起一杯果汁,環視包廂,一張一張臉看去,沒找到陳遲。
也是,陳遲應該不喜歡來。
就在時溫這麼想的時候,包廂門被打開了。
進來的人正是陳遲。
陳遲一來,包廂聲音降了幾度,但也只是幾秒,又熱鬧起來。杜啟程一見陳遲來了興奮得不行,他大概喝多了,圍著陳遲不停的講。
陳遲坐到外圍的沙發,他靠著沙發背,一手拿著杜啟程給他的酒杯,眸子半垂,沒有表現不耐,也沒表現得很想聽。
王婷又拿來一杯雞尾酒,賣相好看極了。她蠱惑時溫,「看,好看吧!嘗一口唄。」
時溫莫名心情有些鬱悶,也很想嘗嘗長這麼好看的酒什麼味道。於是她接過,小口嘗了嘗,味道有些刺激,她癟癟嘴。
眼一斜,看到桌子上的東西,起了調酒的心思,她往裡面倒了些葡萄汁,又放了幾個櫻桃。
等王婷再回來,時溫已經醉倒在沙發上。旁邊還有個同樣喝醉了的女生靠著時溫,拿根手指不停地戳時溫的臉,還一邊口齒不清地說:
「好可愛……好彈……好軟……」
王婷嚇得連忙把那女生拉開,又扶正時溫。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拉住了時溫。
是陳遲。
他沉著臉,眉間籠著陰戾,「不會看著她就別讓她碰酒。」
話落,他抱著時溫離開包廂。
……
時溫醉得迷迷糊糊,又一身酒氣,陳遲攔了出租直接把她帶去自己家。
他將她放到沙發上,讓她平躺著好休息,又去倒了杯水,再回來,她不知怎麼坐了起來。
看到他,眨巴著眼睛,聲音軟軟的,「渴,我好渴……」
陳遲心頭一軟,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原本想餵她喝,她卻不依,躲閃著腦袋,手往前伸,要拿他手裡的杯子。
他無奈,將杯子遞給她。
時溫拿不穩,水杯搖晃,有水灑出來,陳遲想幫她,被她一聲咋呼:「不要動!」
她嘴撅得老高,氣呼呼地瞪著眼,聲音很響,卻糯糯嬌嬌的,毫無威懾力。
陳遲眼底染上笑,不動她了。
她兩手捧著杯子,小心往嘴裡送,輕聲嘀咕:「杯子……杯子……你怎麼,有……有兩張嘴啊。」
陳遲看著她因酒精而粉嫩嫩的臉,想到ktv那個女生竟戳她臉,他抿緊唇,伸手揉了揉她的臉,觸感柔軟細滑,他忍不住又捏了捏。
時溫沒躲,甚至水都不喝了,睜著大眼睛看他,乖乖地動也不動。
陳遲回看她,視線從她眼睛轉到鼻子,最後落到嘴唇。向來粉色的唇變成深紅色,嘴邊還有灑了的水,他手下移,指腹碰到嘴邊,擦了擦水漬,須臾,慢慢碰到唇。
指腹仿佛染了團火,燒到心口。多日來在心底堆積的情緒找到宣洩口,他加重力道揉摁,黑眸晦澀不明。
她唇一痛,「啊」了聲,嘴唇張開,他手指沒有著落,碰到她的貝齒,隨著她聲音的消失,被她含住。
陳遲眸色一暗。
下一秒,迅速抽出手。
「睡會醒醒酒。」
他說,起身想離開,被拉住胳膊。
時溫的視線順著他的手下移,看到他胳膊上的疤,眨了眨眼,「唔」了一聲,含糊不清說:「你受傷了……疼不疼啊?」
她臉快湊到他胳膊上,癟著嘴,聲音帶著哭腔,「肯定好疼好疼……要我抱抱嗎?我疼的時候,爸爸媽媽會抱我。」
她搖晃地站起來,腳踩著沙發邊緣,落了空,倒在陳遲身上。
陳遲就著這個姿勢不動了,緊緊摟著她。
「你剛剛說你疼的時候,是怎麼了?」
時溫:「就是疼的時候啊,你胳膊疼不疼啊?」
陳遲扶穩她,「不疼。」
「那就好。」
陳遲抱著她沒放手,少女身上隱隱約約的清香盈在鼻尖,他將臉埋下,深吸了一口氣。
「溫溫,你好香。」
沒有回應。
耳畔她的呼吸慢慢平緩,他輕輕將她抱到沙發上躺著。
陳遲找了條毯子蓋在她身上,拉起她的手時,看到她無名指一個血塊。他拿紙巾輕輕擦掉,可能是他力道還是沒控制好,可能是她皮膚太嬌弱,竟然又出了血。
陳遲皺眉。雖然他經常受傷,但沒怎麼處理過傷口,就算處理也是簡單粗暴。
他將餐巾紙貼上那塊小劃傷,不敢擦拭,等待紙巾將血吸走。
再拿開,還在冒血。
陳遲抿唇,沒多想,將她的手指含在嘴裡,鐵鏽味在舌尖慢慢染開,刺激味蕾,他眸色稍沉,輕輕吸了一下,血腥味濃了幾分。他想到這幾日她明顯疏遠的態度和面對其他男生時臉上的笑,又帶著懲罰地用牙尖研磨。
一個不小心用過了力,女生醒過來,哭著哼唧,「疼」
他一下回過神,方才失了神智的暗涌情緒退散,側頭想看她是不是醒了,臉倏地一疼。
女生的手快速舉起一把揮過去,又落下搭在沙發上,順便翻了個身。
陳遲抹了把臉,低頭一看,手上幾道血跡,而時溫幾根指甲縫裡帶著艷紅血色。
他一時無言。
半晌,抽出張紙,沾了些水幫她擦拭指甲里的血。
……
時溫醒來的時候,夕陽落下大半。寬敞的公寓空空蕩蕩,氣息微弱。
她摁了摁太陽穴,酒醉後頭仍有些疼。坐起來,看到對面沙發的陳遲。
「陳遲?」
她喚了聲,他沒醒。
時溫走到他身邊蹲下,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色,有些心疼,明明課上一直在睡覺,怎麼眼底還是一片烏青。
晚上睡不好嗎?
她起身,拿過沙發上的毯子,放輕動作,緩慢地蓋到他身上。
已是下午五點多,時溫沒多停留,幫他掖好毯子邊角,離開公寓。
時溫第二天看到陳遲臉上的抓痕時,同其他學生一樣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你臉怎麼弄的?」
她記得,她昨天離開的時候沒看到啊。
喔他側著睡的,可能擋著了。
陳遲意味不明看她一會,說:「被小野貓抓的。」
「啊?」時溫驚呼一聲,「要不要緊啊,你打沒打狂犬疫苗?」
陳遲趴到桌子上,不在意說:「不用,我咬回去了。」
時溫懵,「你說什麼?」
陳遲:「我先咬她的。」
時溫聽不懂他在講什麼,只能勸他一定要打疫苗。
談話間,早課開始。
陳遲的傷就在左臉,時溫一轉頭就能看到。她剛看到時就覺得那是人抓的,現在越看越覺得那肯定就是人抓的。
男生應該都不留指甲,打架也不會抓臉吧。
應該是女生……
時溫看看自己的手,乾乾淨淨,昨天好像也沒什麼血跡。
別的女生?
……
時溫和蘇苒在洗手間門口迎面撞上,兩人各自閃躲,同時往一邊讓去,又差點撞上。幾個回合,終於擦肩而過。
時溫在某個瞬間看到了蘇苒的手,長長的指甲,小拇指角落一朵櫻花美甲。
她很順利地聯想到陳遲臉上的抓痕。
但又否定。
她相信陳遲,雖然不知道蘇苒和那些男生為什麼騙她,但陳遲否認了那就說明沒那些事。他跟蘇苒也沒關係。
那就是別的女生了。
時溫剛回教室,便被王婷神神秘秘拉出班級。她扭捏了好一會,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時溫:「怎麼了?」
王婷摸了摸耳朵,「那個,那個……杜啟程跟我表白了。」
時溫:?!?!
「什麼?杜啟程?」
王婷有些尷尬,「嗯,他昨天跟我說的……」
時溫稀奇地「哇」了一聲,「我以為杜啟程只喜歡學習呢,沒想到學霸也會早戀。不過,感覺他人還不錯,應該挺靠譜的。」
王婷一聽,崩潰了,「不是,我不喜歡他啊,要是喜歡我早開心死了。他就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喜歡運動型的。」
時溫歪歪頭,「他也打籃球啊,我看他穿著球衣跟陳遲他們一起。」
王婷翻翻眼皮,「他只是做自願督導,穿球衣過過癮。」
時溫:「……啊,這樣啊,好吧。」
王婷:「小溫,你覺得男生最重要的是什麼?」
時溫沒多想,直接說:「專一度和與別的女生劃清界限的能力。」
當初時父要是能劃清跟時溫親生母親的關係,也不會被下藥,然後意外懷了時溫,時溫也不會一出生就在一個沒有愛.的家庭,不會在父母離婚後被母親家暴。
可她怪不起父親,他不是個合格的男人,但是個合格的父親。
時父在跟時溫母親離婚後,與時暖母親複合,成就了另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他們一家過得開開心心。但時父得知時溫被虐待後,二話不說將時溫帶回了家,好在,時暖的母親,也就是現在的時母,是個很善良的女人,不僅沒有為難時溫,還將時溫當親生女兒對待。
不然,時父帶著她這麼個麻煩,可能會二次離婚。
王婷有些無語,她以為時溫會說些類似「對我好」、「寵我」的話。
「你跟陳遲還真是般配。」
陳遲占有欲那麼強,恨不得把眼睛裝時溫身上的,肯定很專一,而且對於那些追求他的,不管多麼天生麗質,他一個眼神都不給。
時溫再一次懷疑自己聽力出了問題,「什,什麼?」
王婷大概沒聽到,一臉生無可戀地說:「對我來說,男生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能讓我心撲通撲通,但杜啟程根本不能。最關鍵的你知道是什麼嗎?我拒絕了他說現在想好好學習!他竟然問我想考哪個學校?賊可怕有木有!他成績比我好,到時候為了我改志願,我不成了他全家的罪人!」
時溫一聽,覺得事情是有些嚴重。又聽她繼續說:「而且高中談戀愛很不靠譜,不是誰都跟陳遲一樣,再說你們兩情相悅這麼般配,我跟杜啟程,嘖,他在我眼裡真的就是個嘴有些欠,讀書刻苦,沒什麼情商的男同學。」
時溫聽不見她後面在說什麼,腦海里只有:
兩情相悅,這麼般配。
「那個,等一等。」時溫指了指自己,「你說我跟陳遲?說我跟他兩情相悅?」
王婷理所當然的語氣,「不是嗎?我和杜啟程坐你們前面,聽你們的動靜就知道你們談戀愛了。」
時溫耳朵一紅,說話有些不順暢了,「不是,我們沒有啊,而且,為什麼要用兩情相悅啊,我,我……你覺得我喜歡他?」
這回王婷蒙了,「你不喜歡他嗎?」
時溫將手背到身後,不自覺扣了扣指頭,「我,我喜歡嗎?」
王婷跟不上這個節奏,準確來說是他們沒跟上她和杜啟程的節奏。他們以為他倆早在一起了。
王婷:「你的意思是你倆沒談?」
時溫仍處在蒙的狀態中,「沒有啊。」
王婷:「哦我說陳遲最近情緒怎麼這麼低迷……壞了!你倆沒談,那杜啟程生日那天你喝醉了他把你帶走了!我以為你倆在談戀愛就沒攔著,他沒對你做什麼吧?!」
「沒有。」時溫搖頭,不由自主為陳遲解釋,「陳遲才不是那樣的人。」
王婷怪叫,「咦這麼信他。我還以為是他對你做了什麼事情,你把他臉抓傷了呢。」
提到那個抓傷,時溫眸一黯,「那不是我抓的。」
「不是你抓的?那肯定是女生弄的,他有女朋友了??」
時溫睫毛顫了下,「不知道……」
「我也是猜猜。」王婷發現不對,「哎呦,時溫同學,你這情緒不對哦,我感受到你身上散發的難過氣息!」
時溫蹙眉,有些不解又想躲閃,「……你說什麼呢?」
王婷悄悄問:「你有沒有喜歡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