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太依著他。

  得讓他有受傷了就必須去處理，而不是別人拽著去處理的自覺。

  時溫將紙放到桌角，不再看他，認真聽課。

  陳遲見她不理自己，胡亂翻了一通桌洞，沒找到草稿紙，乾脆撕了一張不知名的課本。

  寫了什麼，丟過去。

  時溫餘光將他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

  見他竟然直接把歷史書撕了用來傳紙條，眉心抽了下。

  攤開，簡單的兩個字：

  【獎勵。】

  時溫也明了的回覆他兩個字：

  【沒有。】

  陳遲「刷刷」寫下一行字：

  【不處理了。】

  時溫：「……」

  又不是她受傷，威脅人都不會。

  她才不在意呢。

  就那么小一道傷。

  陳遲見她無動於衷，皺緊了眉頭，有種危機感。

  她竟然不擔心他受傷了。之前，他一受傷，她就心疼得很，眉眼溫軟地幫他處理傷口。

  現在竟然不管用了。

  陳遲盯了她幾秒。

  就在時溫以為他要說什麼時，他轉回頭，舉起手。

  「老師，我要去醫務室。」

  時溫沒想到他會願意去，眨了眨眼。

  化學老師課正講到關鍵的地方，被打斷很不悅，「什麼？剛剛乾嘛呢？快去快回！」

  陳遲在眾人目光中站起身，走出班級。

  少年背影清瘦，單薄的校服套在他身上，孤零零地晃蕩。

  時溫看著有些不是滋味。

  耳中恰時鑽入女生壓低的交談：

  「他之前身上好多傷都不處理，我還以為他沒痛覺呢。估計這傷口看著小，但實際上很疼。」

  「怎麼可能，他之前有塊傷肉都開了。」

  「別說了我想起來了，都有畫面感了！」

  「你說，他跟時溫什麼關係？感覺時溫對他挺好的，上次扶他進教室，剛剛陳遲還幫她捏蟲子。」

  「我覺得沒關係，他們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時溫最多是同情陳遲。」

  兩個女生交頭接耳聊著，時溫面色淡淡聽著。

  同情？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時溫眸光微閃，陳遲是不是也這麼想的，怕她嫌他煩，才願意去的醫務室？

  一直到下課，陳遲也沒回來。

  時溫坐不住要去找，被王婷拉住。

  王婷八卦的心思憋一節課了，小聲問：「你跟陳遲什麼情況？」

  時溫沒心思聊，「沒什麼情況啊。」

  正準備起身，又被拉住。

  「得了吧，我跟杜啟程坐你們前面看不到也聽得到。」

  時溫轉頭看她，見她笑得賊兮兮的，問：「聽到什麼？」

  王婷笑意深了幾分，別有意味揚揚眉，「你讓他別摸你啊。」

  時溫：！！！

  「我沒說過……」

  她條件反射反駁。

  「不是你想的那樣。」

  時溫一本正經說，試圖解釋，卻不知道怎麼解釋。

  反正不是她想的那樣，她的語氣……那麼猥瑣。

  王婷一副「你別掙扎了」的模樣，「小溫，我要改變想法了。我覺得，上次陳遲不是在勒你，應該是抱。」

  時溫晃神。

  不由自主想到那個擁抱。

  「不過我覺得，怎麼說呢，陳遲對你的態度跟對別人的，簡直一個在冰窖，一個在沙漠。而且，我覺得他應該占有欲特別強，我覺得……你得悠著點。」

  王婷說著，自己縮了縮脖子，「你看過新聞沒，什麼男方懷疑女方出軌，同歸於盡，太可怕了。而且陳遲這麼怪，一天到晚陰氣森森的男生，你……」

  「別說了。」時溫皺眉，淡淡看著她，一字一頓：「陳遲不是這樣的人。」

  說完，她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她腳步凌亂，思緒也亂。

  總覺得有什麼錯了。

  廁所的轉角，時溫看到陳遲的身影，稍稍緩了口氣。

  她邁出步子，沒走近，幾個男生圍住了陳遲——是在教室在食堂欺負陳遲的那幾個男生。

  沒等時溫攔，一個女生沖了出來。

  時溫記得她，那天在辦公室，唯一一個指認是陳遲先滋事打架的女生。

  時溫皺起眉，下一秒，又舒展開。

  女生跑到陳遲面前，張開雙手將陳遲護在身後。

  「唐碩，夠了！」

  唐碩見到蘇苒，臉上粗暴的表情瞬間變成笑臉，可見她在護著陳遲，臉瞬間塌下去。

  「小苒，你護他幹嘛？」

  蘇苒咬咬唇，水眸泛著光，聲音輕顫，「唐碩，別再欺負他了，你真的誤會陳遲了，之前不是他把我惹哭的。」

  唐碩指指陳遲，「不是他把你惹哭的？」

  蘇苒搖頭，「真不是，你別再欺負他了，我良心真的很不安，最近還一直做噩夢。」

  唐碩聽到也不管那麼多了，只忙著安慰眼前的人，「小苒，你別不安，我不欺負他了，我這不是為了替你報仇嘛。」

  蘇苒一臉不信，小臉皺著。

  唐碩乾咳幾聲，打算在心儀人面前展露風度，朝著陳遲說：「哥們，以後我不會欺負你了，之前對不住了，以後有什麼事哥們罩著你。」

  嘴上這麼說，心底不屑地罵陳遲軟骨頭。

  轉頭，又安撫蘇苒，「小苒，你別怕，別做噩夢了，要是再做，給我打電話！」

  蘇苒猶疑點頭。

  時溫站在牆後面，聽不到他們說什麼。但是，看局勢就知道，陳遲不會被欺負了。

  所以，那個女生之前真的是被李榮威脅，才做的假證？可她不是認識這幾個看起來就不好惹的男生嗎？還用怕李榮？

  估計不想找這幾個男生幫忙吧，那領頭的看著對她挺有意思。

  時溫想清楚了，放下心，還有些感謝那個女生。

  幾個男生走了，蘇苒淡下臉上的難過與脆弱。

  身後的男生從頭到尾都低著頭，死氣沉沉。

  蘇苒皺起眉，「如果他們剛剛打你你就讓他們打？」

  陳遲仍舊沒反應。

  蘇苒：「我還以為那個冷傲不屑的陳遲生回來了。」

  陳遲緩緩抬眸。

  蘇苒對上他的眼，嚇了一跳。少年眉眼間一點生氣都沒有，空洞逼人。

  她心頭微顫，想到什麼，指責的語氣消散，有些心疼，「陳遲生，我知道你是因為自責才這麼折磨自己，想讓自己生不如死。但是陳遲生，阿熾的死跟你無關，你不要……」

  話在這止住，她沒敢說下去，因為陳遲周身的氣息都變了，眼神如冰錐刺得她皮膚打顫。

  蘇苒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想挽回，聽到他冷冷從唇間吐出一句：

  「你沒資格提他。」

  「離我遠點。」他說，眸子半眯，「離她也遠點，別再偷偷摸摸跟著我們。」

  蘇苒臉色刷白。

  他竟然發現了。

  陳遲沒再看她一眼，轉身離開。走到轉角處，身子猛地一僵。

  時溫靠著牆，半低著頭。

  陳遲指尖顫了下，語氣卻波瀾不驚，「你怎麼在這？」

  時溫聞聲抬起頭，「擔心你。」

  陳遲見她臉色有些難看，心一緊，問：「怎麼臉色不好？」

  時溫動了動嘴，不是很想說。

  那幾個男生走後，他跟那個女生聊了好一會，她還沒見他跟其他人聊這麼久過……

  時溫最終還是問了，「你認識剛剛那個女生？」

  陳遲聽她這麼問，知道她沒聽到他們的對話，心底一松，搖頭否認，「不認識。」

  時溫不以為然，「那現在認識了。」

  陳遲不懂她說這話什麼意思，卻見她驀然皺起眉。

  時溫指指他的手，「你還是沒去處理！」

  陳遲見她著急又不滿的模樣。

  她還是擔心他。

  「不喜歡醫生。」

  明明就是害怕醫生。

  時溫也不戳破。

  ……

  大課間的休息還剩十分鐘。

  時溫拿上醫用包，兩人一同去了小樹林。

  自從陳遲不擅自拆紗布後，他身上的傷好了大部分。時溫發現他自愈能力比普通人都強。

  她放輕力道，耐心處理傷口。

  「陳遲，我們是朋友。」

  傷口處理到一半，時溫突然說道。

  陳遲半抬眸，思索她口中「朋友」的具體意思。

  時溫放緩聲音，語氣真誠，「所以，我對你的好都是真的。」

  不是因為同情。

  陳遲點頭。

  他知道。

  時溫見狀，鬆了口氣。

  「陳遲，你不比任何人差，不要在意別人的閒言碎語。」

  陳遲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說這些，繼續點頭。

  他從來就沒在意過那些人。

  時溫將紗布最後一圈包好，放下手，繼續說：「我不知道你以前有沒有朋友。但是我想告訴你，一個人可以有很多朋友，不是只能有一個，而且真正的朋友是搶不走的。」

  所以占有欲別這麼強。

  時溫：「最重要的是，男女有別，哪怕是好朋友，關係再親密，也要保持適當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