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生於不義者,必將死於恥辱

  婁昭拋出了自家阿姐婁昭君的條件,目光灼灼的看著劉益守,等待著對方的回答。【記住本站域名】他覺得,這是一個任何有雄心壯志的梟雄,都無法拒絕的條件!

  那可是河北啊!不是什麼蠻荒之地!

  江南雖然也很不錯,開發的潛力極大,若是能和平百年,修生養息好好開發,未嘗不能成為國家最大的糧倉與錢袋子。

  可那些都是後話了,鬼知道要等多久呢。

  這年頭,河北才是王霸基業!得不到河北,就得不到天下。這是被無數英雄豪傑驗證過的絕對真理!

  吃軟飯很好的,性價比一流,有能力吃軟飯的男人,都不該拒絕!婁昭當年就見過高歡是怎麼吃軟飯的,具體情況,那真叫個一言難盡。

  受制於人當然不假,可發展的速度那是真上了快車道。

  甚至可以毫不客氣的說,若是沒有婁昭君的嫁妝,沒有婁氏提供的人脈與機遇,高歡想發家就是一個夢!連門都摸不到!

  而當六鎮起義風起雲湧之時,如果高歡錯過了這個關鍵時間節點,那麼他可能這輩子也就那樣了。

  婁昭相信婁昭君開出來的條件,劉益守是無法拒絕的。這種情況類似政治婚姻,與嫁娶無關,各取所需,不過是利益的結合罷了。

  如果劉益守嫌婁昭君老了,其實二人不行房也是無所謂的,那些都是細枝末節,唯有權力是第一位的!

  婁氏要的只是靠山罷了!

  婁昭君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她身後有一群人,這是利益與利益的碰撞跟交換。

  雙方可以說是各取所需。

  婁昭覺得,劉益守不可能拒絕這樣的提議。

  真的,實在是太香了,他都想替劉益守答應下來!有婁氏擔保牽線,劉益守便可以順利接管河北,最少提前十年一統天下!

  誰能拒絕這種誘惑?

  婁昭們心自問,他要是在劉益守這個位置,遇到類似的事情只怕早就跪了。長這麼帥不吃軟飯,簡直暴殄天物。

  「你知道人生最可悲的事情是什麼嗎?」

  思索了半天,劉益守微笑問道,像是做出了什麼重要決定一樣。

  「劉都督請講。」

  婁昭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人生的可悲在於,我們常常都要在很年輕,而且完全不知道後果,還經常衝動行事的年紀,去決定那些足以影響我們一生的大事。

  那個時候,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承受選擇錯誤所帶來的惡果,常常都是要用一生的努力與痛苦,去償還當初的輕率。

  而等我們成熟了,懂事了,知道利害得失了,知道要謹慎行事的時候,反而是會陷入到各種有形和無形的鉗制當中,一點選擇的餘地也沒有了!

  時間不能倒退,人生無法後悔,難道這種事情還不夠可悲麼?

  所以說,如果你在成熟穩重後,上天還能給你一次認真做選擇的機會,那麼你一定要好好珍惜這種機會。」

  劉益守攤開雙手對婁昭說道。

  婁昭無言以對,他想起了當初的高歡,當初的婁昭君,當初的胡太后,當初的元子攸,當初的爾朱榮等等。

  甚至包括當初的自己。

  誰沒在大事上犯過混,誰沒有腸子悔青過?

  劉益守所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而是太有道理,以至於將婁昭的心都給刺傷了。

  「所以劉都督想說什麼呢?」

  婁昭揣著明白裝湖塗詢問道,他已然明白了劉益守的態度。

  「婁娘子的好意,劉某心領了,但是明媒正娶之言,不必再提了。劉某若是想要河北,自取便是,犯不著從女人的肚皮上拿。

  在下,可不是賀六渾呢,也不想學他。」

  劉益守正色說道。

  聽到這話,婁昭也不由得坐直了身體,收起臉上的笑容,對劉益守肅然起敬。

  能毫不猶豫,一口回絕婁氏和婁昭君的人,那真不是一般的漢子!

  用人中龍鳳四個字來形容,絲毫不誇張。

  婁昭君現在要是開個口說想要再嫁,北方多的是大老願意接盤!特別是對於劉益守來說,他離一統天下已經很近了,這種情況不比其他人,誰站在他這個位置,都會迫切到要發瘋的。

  別人娶了婁昭君,也不過是擴充了勢力罷了,如果自身實力不行,最後終究也就那麼回事,頂天當個河北王而已。

  而劉益守若是娶了婁昭君,便可以直接統一大半個北方了。不,是統一了三分之二的天下,僅剩下關中!

  劉益守作為一個志在天下的梟雄,他竟然可以抵制這樣的誘惑,對於這件事,無論對方是出於什麼原因才拒絕的,婁昭是打心底里佩服!

  「劉都督決定了麼?到時候若是梁軍過黃河,在下與都督可就是敵人了。」

  婁昭拱手行禮問道。

  「請便,這個沒什麼好談的。不過,若是婁娘子想換回高歡,這個倒是可以談。你回去將話帶到便好,我就不留婁將軍吃飯了。」

  劉益守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

  婁昭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即小聲問道:「高伶現在過得還好麼?」

  「她不太喜歡想那些麻煩的問題,所以應該過得還好吧,少思慮的人,總是快樂的。如果很多事情都想得太深,難免會感覺痛苦,那就是要跟自己過不去了。」

  劉益守嘆息道,他相信婁昭應該能夠明白這個道理的。

  同樣是被人送來的「戰利品」,如果說羊姜跟他更像是三觀相合的朋友;那麼跟高伶之間,就是毫不掩飾的銀欲在作祟了。

  這一點劉益守很是坦誠,他承認自己很迷戀對方年輕美麗的身體,並且從房事中得到了歡樂與激情。

  他甚至一點都不避諱的跟高伶坦白了這一點。

  劉益守做渣男,也渣得坦坦蕩蕩,渣得身邊的妹子心裡舒坦。

  「劉都督是一個很有智慧的人呢。」

  婁昭百感交集,良久無語,最後憋出這樣一句話來,隨即告辭離去。

  等婁昭離去後,劉益守將陽休之找來,把婁昭君寫的親筆信給對方看。

  「原來那些傳言都是真的啊!婁娘子竟然以河北為嫁妝!」

  陽休之滿臉駭然的看著劉益守,一向喜歡阿諛拍馬的他,都不知道要怎麼去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才好。其中槽點之多,他連拍馬都不知道要怎麼切入了。

  或許,這封信本身,就值得任何一個男人炫耀一輩子吧。總之,信息量太大了,陽休之還需要時間消化一下。

  「那些事情……不必深究,你只說如今應該怎麼辦才好吧。」

  劉益守面色尷尬的問道。

  「依屬下之見,主公應該毫不猶豫的答應。」

  陽休之鏗鏘有力的說道,完全不掩飾內心的想法。

  「很有意思,說說看。」

  劉益守頓時來了興趣,他知道陽休之後面肯定還有餿主意。

  「主公,在下亦是河北人士,自然也是知道婁氏在北地勢力甚大,盤根錯節很是不好對付。

  若是主公明媒正娶婁昭君,只怕北方某些勢力最後定然尾大不掉要搗亂,不利於國家的長治久安。

  那樣的話,哪怕國家表面上統一了,實際上河北很多人主公也指揮不動,如此一來,隱患實在是太大。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主公若是接納婁氏,恐怕有被他們反客為主的危險,請主公三思。」

  陽休之直言不諱的指出婁昭君提供的「蜜糖」里所藏著的「砒霜」。

  劉益守能在南梁改革,那是因為他已經用各種手段,把南方本就腐朽的世家大族與地方豪強整得欲仙欲死,沒力氣反水了。

  而北方的世家大族,其能量之大,不是南方那些「江東鼠輩」可以比的。唐朝數百年,從來沒有真正掌控過河北,大唐最後其實也是被河北給耗死的。

  要是接納婁昭君,劉益守就必須要硬著頭皮回答一個很關鍵的問題:誰是我的手下,誰是我的朋友,誰又是我的敵人!

  恐怕他會得出跟陽休之一樣的答桉。

  「說得好,繼續說。」

  劉益守拍了拍陽休之的肩膀鼓勵道。陽休之前面的話,是在說「真正」接納婁昭君的壞處。但是,如果自己這邊也是套路,那就完全沒有那些後患了。

  「好的主公,那屬下就一口氣說了。

  主公按照婁昭君的路,被牽著鼻子走肯定不行,但這一次,是個染指河北的好機會,輕易放棄未免處置太過草率。有鑑於此,不妨先假意接納婁昭君,安撫婁氏的勢力。

  待我們大軍進入河北,全面掌控河北後,再想辦法讓婁昭君死於非命,肢解婁氏的勢力,花個十年時間分化瓦解河北各地,拉一批打一批,將河北變成主公的一言堂,何愁大事不成?」

  陽休之一臉肅然的建議道。

  果然,這年代有頭腦的人才,多半都在河北啊!

  劉益守心中一陣感慨,哪怕是陽休之這樣的馬屁皇帝,其見識也不是此時的江東鼠輩可以比擬的。

  「如此行事,是否太過詭譎陰柔?」

  劉益守遲疑問道。

  「主公,無毒不丈夫啊,主公向來仁義不假,可講仁義也是要看對象的。主公跟婁昭君之間又有什麼仁義可以講呢?」

  陽休之繼續蠱惑道:「主公要是怕對名聲不利,可以做得隱秘一點,或者遊玩的時候讓婁昭君不慎落水,或者船沉了沒把她救起來。主公何必在意那些小節呢?

  能奪取河北,至少可以少犧牲幾萬士卒,難道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麼?」

  「你說得對……」

  劉益守微微點頭,並沒有否認陽休之的說法,但他也沒有答應。

  「你忙你的吧,今日之事,莫要聲張就是了。」

  劉益守看起來有點疲憊的擺了擺手,示意陽休之退下。

  「喏。」

  陽休之離開後,劉益守這才攤開桌桉上的大紙,在上面寫了八個字。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去哪裡。」

  他嘴裡默默念叨著。

  明媒正娶婁昭君,收編河北諸勢力,無論是輿論上看還是長遠看,都有很大弊端,形式上的統一毫無意義。

  如果劉益守只是要追求形式上的統一,當初他給爾朱榮打工就行了,犯不著另起爐灶。爾朱榮絕對好湖弄。

  倒是陽休之提供的方案,很有操作性。騙婚婁昭君,染指河北,待全面掌控河北後,再過河拆橋,最後背刺一刀!

  不得不說,這條路,確實是統一河北的捷徑。但是不是成功的捷徑,那就要兩說了。劉益守一直覺得,成功是沒有捷徑的。

  任何能看到的「捷徑」,都需要付出對應的代價。路越好走,代價就越大!

  具體到背刺婁昭君這件事,那便是生於不義者,必將死於恥辱。

  背棄誓言,造反成功的司馬家,後續死於猝然。哪怕最後換了個殼子苟活到江左,亦是被世家架空,名存實亡。

  這些看似巧合的東西,其實都不是偶然的。道義是用來約束社會整體行為方式的有力武器,它的作用有時候人們感覺不到,有時候卻又是一條檢驗國家與社會的「金標準」。

  既然你可以背信棄義,那你的手下自然也可以。秩序都崩壞了,又何談穩固?

  一個根子上就歪了的樓房,又怎麼能指望它上面有多正呢?

  一個連「忠義」都不敢去提的國家,又怎麼能指望這個國家走得長遠呢?

  司馬家的晉國,就是典型的生於不義者,必將死於恥辱,好似天道輪迴一般。

  就連英明神武的李二鳳,也無法阻止自家後輩學他玩玄武門之變,兄弟相殘,父子相殺。朝廷反反覆覆說一萬句「家和萬事興」,也不如捅兄弟一刀來得有說服力。

  李氏子孫後代上位,每次無不是以血腥政變為手段,兄弟相殘,父子相殺亦是常事。始作俑者,其無後乎,這便是來自命運的詛咒吧。

  劉益守決定不給自己將要建立的王朝,樹立一個背信棄義也能登上巔峰的榜樣,他才不在乎百年之後,有沒有人走這條路。

  那是別人的事情。

  「是你的,終究還是你的。如果這天下好了,我卻變得不好,那我要這天下何用呢?」

  劉益守嘆了口氣,已經說服了自己,不再自我矛盾自我衝突了。

  當年他跟婁昭君之間算是你情我願,他舒服了,婁昭君也舒服了,誰也不欠誰的。

  現在,還是讓彼此一直都互不相欠吧。

  「對了,那個十一歲的半大孩子婁昭帶回去了麼?」

  劉益守忽然想到這一茬,自言自語說道。

  那女孩似乎臉型沒長開,遠不如她姐姐高伶那般艷麗多姿,怎麼看怎麼是個孩子。

  「婁昭帶來的那女孩,回去了麼?」

  劉益守走到門口,詢問正在值守的源士康道。

  「啊?那孩子現在正在吃東西,好像是餓壞了。」

  源士康一臉古怪說道,看向劉益守的目光都大有深意,似乎覺得劉益守如今開發出了某些奇怪的癖好,比如說姐妹同床一起侍寢之類的。

  「吃東西啊……」

  劉益守腦中突發奇想,看向源士康,隨即又把目光移開,喃喃自語道:「老源也成親了,不合適啊,換誰比較好呢?」

  「主公有事請儘管吩咐!在下必定赴湯蹈火!」

  源士康聽到剛才劉益守隱約提到自己,激動表態道。這次滅高歡,眾將都有斬獲,他這個跟在劉益守身邊的反而顆粒無收。

  源士康早就急壞了,只是沒法離開劉益守身邊而已。

  「不不不,你已經不太合適了。對了,當初跟著我們到梁國的老兄弟裡面,還有誰沒有明媒正娶的啊。」

  劉益守好奇問道。

  「呃,不多了,就連陳元康都娶妻生子了。」

  源士康若有所思的繼續說道:「好像就楊胖子(楊愔)沒有娶妻。」

  「嗯,就他了!」

  劉益守用右拳錘了一下左手的手掌道。

  「就他了?」

  源士康不明所以,不知道劉益守在考慮什麼問題。

  「天機不可泄露啊。」劉益守神秘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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