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2章 休戰
包理游聽著孫傳庭的話,神色凝重,看著孫傳庭好一會兒,還是道:「大人,畢閣老對您回京肯定很高興,若是您有個差池, 或許他還能再待一年。」
孫傳庭面上動了下,語氣溫和的道:「我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之所以不說話,就是你還知道分寸,我希望你一直知道分寸。『黨爭』是我朝最大的忌諱,你要明白。」
包理游雙眼猛的一睜,旋即躬身, 聲音帶著小心, 道:「學生明白。」
孫傳庭微微點頭,沒有再多言。
孫傳庭要回京,自然驚嚇住了一大批人。
很多他的門生或者支持他的人,紛紛去信,要孫閣老三思,京城這個時候萬萬回不去的。
自然,也有一大批人在看好戲,他們不希望孫傳庭接任,這位比畢閣老年輕,更有魄力。
汪喬年,靖王知道消息,都是默默一嘆,而後繼續做他們的事情。
已經到杭州的畢自嚴,正在浙江官員的陪同下遊覽西湖。聽到消息他是沉默久久, 陪同的人一見紛紛悄悄離開。
畢自嚴起身站在船頭,望著西湖蕩漾的水波, 遠處如眉黛的群山, 表情平靜,一直沉默著。
鄭友元沒走,他站畢自嚴身後,猶豫著道:「大人,孫閣老也不是急著上位,上躥下跳的那些人下官查過,與孫閣老沒有一絲關係,無需擔憂。」
畢自嚴背著手,髮絲被風吹起,面容越發的蒼老,語氣卻鏗鏘有力,道:「孫白谷不是這樣的人,不用去查什麼。」
鄭友元越發的擔憂了,道:「大人,孫閣老現在人望正盛,也是皇上早就定下的首輔人選,您千萬要慎重。」
鄭友元不止擔心孫傳庭急著趕畢閣老下台,也擔心畢閣老對孫傳庭出手,那後果太嚴重了。
畢自嚴有些意外的轉頭看了他一眼,目光閃爍著思索之色,道:「你們是不是都認為,孫傳庭與我起了衝突,他急著趕我走,我急著壓著他,甚至還想除掉他?」
鄭友元臉色僵了僵,沒想到畢自嚴這麼直接的問出來。
實則上,做為前後任,衝突是必然的。同時裡面還有更複雜的關係,那就是涉及到『新政』的具體理念以及對某些事情的看法,這些都導致兩人註定會有矛盾。
鄭友元不會說出口,躬著身,低著頭,沒有言語。
這是最上層的鬥爭,他沒資格摻和,多嘴。
畢自嚴又轉回去,看著遠處的風景,神色有些複雜,道:「你說,如果一開始孫傳庭就在我這個位置,現在的情形是否會更好?」
大明的『新政』處於一個艱難時期,方方面面已經到了最深處,阻力最大,猶如泥沼,前進乏力,後退無路。
雖然朝廷喊的聲音很大,但面對的是整個大明的窠臼,單土地一項的改革,就讓大明上下費盡心力,收效還遠遠不到預期。
鄭友元看著畢自嚴的背影,眉頭皺起。他有些分不清畢自嚴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因此不知如何接話。
畢自嚴道「孫白谷進內閣已經好幾年,他在外我也觀察著,畢竟是皇上看好的人。這些年下來,儘管孫傳庭收斂鋒芒,低調做事,但我也能看得出,他是一個有鋒芒,有銳氣的年輕人。如果,他當能在我的位置上,或許大明會少很多事情,『新政』或許進展的會更快,不止於拖泥在這種情況下……」
這已經是類似於我自我批評,自我檢討,這是要做什麼?
鄭友元脖子冒出冷汗來,總覺得畢閣老近來的行為很是反常,不能用常理來推斷,讓他很不安。
畢自嚴或許意識他話里的問題,嘆了口氣,道:「到了我這個歲數,爭權奪利已經不是我的本意。孫白谷雖然與我的想法有些不同,但就像皇上說的,在施政問題上有差異是正常的,怎麼求同存異,怎麼為我大明百姓謀福,而不是黨爭禍國,是我們這些朝廷高官必須要深刻研修的重大問題。我作為首輔,自然要以身作則……你們想差了。」
聽著畢自嚴的話,鄭友元隱約感到裡面有警告的意味,不由得更加不安,連忙道:「大人,我們並沒有任何黨爭的意圖,更沒有企圖拉孫白谷下馬,我們只是希望朝局穩定,不會有太大的變動。」
畢自嚴沒有回身,道:「你現在是也是一省參政,目光要高,要遠,只盯著眼前,會走錯路……山頂的人看得很清楚。」
鄭友元背後嗖嗖的冒冷氣,噗通一聲跪下,道:「大人,下官只是想要確保您不會提前致仕,其他的事情,多一點都沒做!」
鄭友元是前任內閣中書,畢自嚴最重要的心腹,掌握著內閣中樞,在朝野也算一號人物。在畢自嚴的圈子裡,他算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喉舌。
顯然,畢自嚴已經察覺到鄭友元背著她做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導致了一些後果。
畢自嚴轉身看著他,道:「告訴他們,本本分分的做事,不要做讓人誤會的事情。你親自上一道奏本,稱讚孫白谷回京有首輔有首輔擔當,可托大任。」
鄭友元口乾舌燥,更加忐忑,跪在一動不動,話音艱澀的道:「大人,有必要上奏給皇上嗎?我給孫白谷寫一封信,言明意思,待我入京,登門賠罪,這樣不是更好?」
鄭友元做了事情,讓孫傳庭難受,孫傳庭那邊自然就有了回敬,雙方已然在暗暗爭鬥。鄭友元的話,就是要和解,休戰。
畢自嚴眉頭一皺,大步離去。
鄭友元嚇了一跳,大喊道:「大人,下官絕無私心!」
畢自嚴腳步頓了下,神情厭煩,道:「山頂上的人在看著。」
鄭友元透體冰涼,這才醒悟過來。山頂上的人,不就是乾清宮的皇帝麼?
是啊,他們只顧著內閣的爭鬥,倒是忘記了,還有一個人一直居高臨下的在看著!
鄭友元口乾舌燥,渾身顫抖的厲害,心神劇烈的不安。
整個大明,得罪任何人都可以,唯獨乾清宮不行,那是一個可以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苦苟活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