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殺死月亮

  第313章 殺死月亮

  劉正的手一搭在鐵門的把手上,一股奇異的波動就將他包裹其中。

  那種波動就像是湖水般的溫柔,又像是星河般的浩瀚,讓他沉溺其中,又為之戰慄。

  「不要太沉迷於那種感覺,年輕人。你的內在之眼還沒到可以深入它們的時候。」

  那個蒼老的聲音喚醒了劉正。

  他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平台。

  而平台之上,是同樣巨大的蒼白之月,巨大到讓人感覺伸出手就能夠到。

  而觀星台的邊緣,一個穿著長袍的老者正背對著他,躺在一把搖椅上面。

  老者的身材看上去十分的臃腫,但卻沒有給人一種遲鈍和愚笨的感覺。

  相反,光是聽他的聲音,就能感受到那積累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智慧。

  「你是誰?」

  劉正問道。

  「我是誰,啊,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問過我這個問題了。你可能並沒有聽說過我的名字,我是阿爾伯特·巴登,卡爾卡倫斯學院的學院長。」

  老者用粘痰一樣的聲音說道。

  「伱這聲音,濕氣挺重啊,老頭。該吃點金嗓子喉寶了。」

  他大大咧咧地說道。

  「當你到了我這個歲數,能開口說話已經是一種幸運了。」

  阿爾伯特愣了一下,然後無奈地說道。

  「你剛剛聲音還挺正常的啊。」

  「那是因為我剛剛是在用精神和你溝通,現在我是在用肉體和你說話。」

  阿爾伯特解釋道。

  「那你接著用精神溝通唄,用肉體你說著費勁,我聽著也費勁。」

  劉正聳了聳肩道。

  「精神溝通是件很消耗精力的事情。好了,我們還是討論點更重要的事吧。」

  阿爾伯特無語道。

  他本來是想先來點謎語人開場白掌握著局面,沒想到對方的廢話比他還多。

  「你不覺得背對著人說話很沒禮貌嗎?要討論事情,至少得當面聊吧?」

  劉正說道。

  「我的樣子,並不適合展現在人前。當然,如果你堅持,那就請到我面前來吧。」

  阿爾伯特猶豫了一下說道。

  「我堅持。」

  他朝著搖椅走了過去。

  「希望我的樣子不會影響到我們的談話。」

  阿爾伯特說道。

  「放心吧,老頭,我可是大都會來的,什麼樣子沒見識過。」

  劉正一邊說著,一邊繞到了阿爾伯特的面前。

  這個老人的頭上戴著一頂桶狀的帽子,眼睛則被兩個鼓起眼罩蒙住。

  眼罩下的半張臉上皺紋深刻,就像是漂白後的陳皮。

  除此之外,他的全身都被長袍遮擋,連手也籠在袖子裡。

  而他的左手則抱著一根長長的手杖,杖頭被鍛造成了許多花瓣盛開的形狀。

  劉正的目光向下,那長長的下擺之中,似乎有什麼條形的東西在蠕動。

  「啊,你注意到了。不愧是獵殺了亞彌羅拉的人,感知真是敏銳。」

  阿爾伯特開口道。

  「你下面是什麼?」

  他問道。

  「想要超過正常的壽命,總得付出一點代價。」

  阿爾伯特沒有正面回答。

  「哦。」

  劉正點了點頭。

  「年輕人,你的接受程度似乎很高。」

  阿爾伯特有些驚訝。

  「就這?小了,格局小了。老頭,你還是得多出去見見世面啊。」

  他撇了撇嘴道。

  不就是觸手之類的東西吧,他又不是沒有,四條呢。

  「哈哈哈!咳咳咳!」

  阿爾伯特先是發出暢快的笑聲,繼而劇烈地咳嗽起來。

  「老頭,你的笑點也太低了吧。」

  劉正走到他的背後,用觸手用力地拍打他的背部。

  觸感僵硬,就像是在拍打一棵枯樹。

  「好了好了,再打下去,我沒咳死先被你打死了。」

  阿爾伯特連忙阻止了他。

  「放屁,我可是包子林正骨推拿手第十八代傳人,看不起誰呢?」

  劉正拍背而起,但也沒有繼續拍打下去。

  本來就只是試探的手段而已,還真當他尊老愛幼啊。

  「你來學院是想尋找什麼?」

  為了免遭按摩之苦,阿爾伯特轉移了話題。

  「神子的臍帶、托美爾聖杯、高品質血之寶石、扭曲聖者的遺體。」

  劉正說道。

  「你要用它們來做什麼呢?你肉體的力量或許很強大,但精神的力量卻未必強大。在追求那深邃的智慧的旅途上,這種不平衡必將把你引入歧途。」

  阿爾伯特搖頭道。

  「追求什麼智慧?」

  他一臉茫然。

  「.你不是想用它們來窺探上位者的秘密嗎?」

  阿爾伯特頓了頓問道。

  「你想多了,老頭,我就是個打工的。我們老闆讓我找什麼,我就找什麼。不管是神子的臍帶還是神子的大便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你這樣強大的獵人竟然還有主人。」

  阿爾伯特驚訝道。

  就算是格曼,他也不認為對方能獨自獵殺亞彌羅拉。

  而格曼和他也並不是完全的主從關係,更接近於合作關係。

  「首先,我不是獵人。其次,我也沒有主人,只有老闆。」

  劉正糾正了他的說法。

  「那你的老闆對這些東西是否有清晰的認知呢?亞特已經被蒼白之月籠罩,我不希望那光芒背後的黑暗蔓延到其他的地方。」

  阿爾伯特說道。

  「放心,大都會比亞特要黑暗多了。而且,在你們眼裡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在我老闆的眼裡不過是食材罷了。」

  他攤觸手道。

  「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沒有說謊。真是無法想像,這個世界上還存在那樣恐怖的地方。大都會」

  阿爾伯特往後靠了靠,整個身體都埋進了搖椅里。

  「能幫我搖一下搖椅嗎?年輕人。」

  他請求道。

  「可以啊。」

  劉正走到他背後,搖起了搖椅。

  嘎吱嘎吱的聲音中,阿爾伯特漸漸睡去。

  微弱而悠長的鼾聲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在劉正數到第六百五十三下後,阿爾伯特醒來了。

  「咳咳,真是不好意思。年紀大了,一動腦子就容易困。」

  他咳嗽了幾聲說道。

  「沒事,反正我也準備再等幾分鐘就大耳瓜子抽醒你。」

  劉正安慰道。

  「.你的說話風格真是與眾不同。不過也只有你這樣的人,才能打破亞特那沉默壓抑的氛圍吧。」

  阿爾伯特抱緊了手杖,終於下定了決心。

  「做個交易吧,年輕人。」

  他說道。

  「你要聊這個我可就不困了。」

  劉正來了精神。

  打架只是他的副業,交易才是他的本行。

  「你要的那些東西,我都可以給你。但你要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他問道。

  「殺死祂。」

  阿爾伯特用杖頭指向天空中的蒼白之月。

  「你是說血月里伸出的那隻手?」

  「你見過血月,見過祂?」

  阿爾伯特愣住了。

  「哦,原來穆羅救下的人是你。」

  隨即,他恍然道。

  「穆羅?」

  「你不是已經見過她了嗎?當你看到那隻手的時候。」

  阿爾伯特說道。

  「哦,你說那隻蜘蛛啊。」

  劉正想起來了。

  「是的。她叫穆羅,是我最忠誠的學生。」

  阿爾伯特點頭。

  「老頭,你倒是挺有教無類啊。有通天教主那味兒了。」

  他調侃道。

  「雖然不知道通天教主是哪位大學者,但總感覺不是什麼好話。」

  「錯覺。你接著說。」

  「穆羅曾經也是人類,是後來才變成了這個樣子。為了我,她做出了很大的犧牲。」

  阿爾伯特嘆了口氣。

  「她在我的親傳弟子中是最愚笨的那個,但也正是這愚笨的這個弟子陪我留到了最後。」

  「不見得,我覺得你那個叫狄金斯的弟子腦子也不怎麼好使。」

  劉正吐槽道。

  腦子要好使也就不會相信「血療」這種玩意兒是什麼救世之道了,連中世紀那幫理髮師都知道要放血,而不是什麼東西都往身體裡面注射。

  「你見過狄金斯?」

  阿爾伯特愣住了。

  「我以為他早就已經死了。」

  「現在確實是死透了,之前也和死了差不多。他變成野獸,被關在了夢境世界裡。我和阿梅利亞打成了交易,進去把他噶了。」

  劉正說道。

  「阿梅利亞,她竟然能狠得下這個心,這倒是讓我很意外。唉,這樣看來,阿梅利亞離獸化也不遠了。」

  阿爾伯特嘆息道。

  「沒事,看在她出手還算大方的份上,我可以免費送她一程。」

  只要她死了能和狄金斯一樣爆個超大型血之寶石就行了。

  「.那我先幫她謝謝你了。月亮的光輝其實是太陽的倒影,而夢境世界其實就是現實世界的影子。」

  「上位者大概都有編織夢境世界的能力,但祂在這方面尤其擅長。狄金斯未必是被關進去的,相反,很可能是祂的一種保護。」

  阿爾伯特推測道。

  「也有可能。」

  想起冒血的無頭天使,劉正點了點頭。

  「狄金斯跟你說了什麼?」

  阿爾伯特問道。

  「忘了,大概就是什麼人類是野獸變的之類的。」

  「確實如此。亞特人的祖先是狼之類的動物,而托美爾人的祖先是跳蚤和蝙蝠。」

  阿爾伯特點頭道。

  「哦。」

  「上位者出於某種目的,將人類的祖先改造或者加速進化成為了人類。但我們的肉體和精神里都依然殘留著獸性。」

  「而我犯下了大錯。」

  阿爾伯特繼續說道。

  「哦。」

  「我畢生的追求就是獲得更多的知識,探尋宇宙的奧秘。為此我付出了很多的行動,也收穫了許多。」

  「但當我通過各種渠道都無法再得到新的知識時,我陷入了瓶頸。而這個時候,有人為我送來了一塊托美爾文明的石碑。」

  「當我破譯了這塊石碑後,我知道了上位者的存在,也知道了可以與祂們取得聯繫,並獲得超越凡人的知識。」

  「於是,我組織了學院探索隊並僱傭了獵人,對托美爾遺蹟進行了前所未有的大規模發掘。」

  阿爾伯特的手掌在膝蓋上輕輕拍打,似乎在回憶那段意氣風發的時光。

  「瞌睡來了就有人遞枕頭,你不覺得有問題嗎?」

  劉正終於開口。

  「是的,現在想想確實很有問題。但我當時已經被希望蒙蔽了眼睛。」

  阿爾伯特嘆了口氣。

  「而隨著托美爾文物的大量出土,裡面的恐怖之物也跟著出來了。獸化病開始大規模的在亞特蔓延,而居民們變成的野獸也越來越強悍。」

  「照這樣下去,托美爾遺蹟還沒有發掘完畢,亞特就要先變成一座死城。」

  「這個時候,德拉瓦尼亞的使者找到了學院。他們和我們分享了一些隱秘,也拿走了一些東西。而狄金斯就是在和他們的接觸中學會了『血療』的技術,並相信以此能治癒獸化病,乃至讓人類遠離病痛甚至進化到更高的層次。」

  「而我則堅持走構造『內在之眼』的道路,這條路更艱難更危險,但至少不像『血療』那樣是一條充滿誘惑的斷頭路。」

  「那你成功了嗎?」

  劉正問道。

  「是的,我成功了,而我的作品就是穆羅,我最愚笨也最忠誠的弟子。她成功從一介凡人晉升成為了上位者。而亞特之所以能還維持著現在的局面,也是依靠她的力量。」

  「而我對你的第一個請求就是,殺死她,我最忠誠的弟子,穆羅。」

  阿爾伯特說道。

  「哈?老頭,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他一頭霧水。

  「不,我很清醒。這次的蒼白之夜之所以如此漫長,是因為穆羅一直在使用她回溯時間的能力。」

  「但這樣並不能解決問題,只能讓蒼白之夜無限持續下去。穆羅或許能夠堅持,但亞特卻無法一直堅持下去。」

  「而想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只能讓蒼白之夜結束,血月之夜到來,那時祂將降臨人間。而我對你的第二個請求就是,殺死祂,結束這永恆的夢魘。」

  阿爾伯特說道。

  「那你讓穆羅解除能力不就好了,為什麼非得殺了她?」

  劉正疑惑道。

  「因為祂在看著她。」

  阿爾伯特再次指向月亮。

  「祂非常的狡猾,在所有的上位者中應該都屬於最狡猾的那一列。根據托美爾文明的文書暗示,他們的毀滅也是祂在暗中作祟。」

  「所以,如果是穆羅主動解除能力,祂一定會察覺到不對,然後繼續隱藏在幕後」

  「老是祂祂祂的,祂沒有名字嗎?還是不能說?」

  劉正問道。

  「上位者的真名無人知曉,只有儀式用的稱謂。但那個稱謂也會導向上位者。如果你一定要稱呼祂的話。」

  阿爾伯特思考了一會兒,開口道。

  「那就叫祂月魔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