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贖人
謝斐挑完,鄭夫人也沒急著走,繼續跟老夫人閒談。
「說起來,世蓉跟淵哥兒成婚已有幾年了,怎麼也不見生個孩子?」鄭夫人道:「我這裡有道方子,思慧便是用此才懷上的。」
老夫人對子嗣後代沒半點期待,還是那句老話,「孩子已經大了,他要做什麼就由他去做,我是管不著的。」
謝斐在一旁垂首聽著,心道這老夫人的確是太「佛」了。
既不在意兒子,也不盼望後嗣,難不成跟裴大將軍有什麼深仇大恨,巴不得四房斷子絕孫嗎?
鄭夫人也沒再提,又寒暄一會便告辭了。
謝斐也想走,但是老夫人不發話,她只能陪著。
良久,老夫人才道:「班氏輕浮愚蠢,你不要跟她過多來往。」
謝斐道:「班大娘子瞧不上我這樣的人,我就是想巴結,人家也不會理。」
老夫人沒再說話,閉上眼繼續誦經。
謝斐在鄧媽媽的暗示下,躬身退出佛堂。
一邊走,她一邊盤算上午的內務能不能推給素律。
她新得了這麼些寶貝,只想回去清點一番,拿絲帕擦一擦,多多欣賞,比什麼人參靈芝都能延年益壽。
然而,素律從旁邊躥出來,硬是把她帶去查帳了。
一直到晚上,馬車從城外駛來,伴隨軲轆聲進入正街大道。
謝斐精疲力盡,有氣無力道:「我這勞動強度,每個月才三兩銀子,合理嗎?」
反正她現在管家,給自己漲點工資不過分吧?
素律不由莞爾,又聽見外面叫賣聲,掀開車簾看了眼。
「小娘,那邊有賣冰糖葫蘆的,您午後不還說,想嘗嘗味道嗎?」
「碰上了自然要買。」謝斐叫停馬車,讓人去買。
她買了十來串,連婆子跟馬車夫都人手一串,要是不愛吃,拿回去給孩子也行。
反正是裴府的錢,不用白不用。
素律也沒吃,一路舉在手裡。
謝斐咬下一顆山楂,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裡化開,提神醒腦。
「素律姑娘是不愛吃冰糖葫蘆,還是要帶回去給弟妹?」
素律道:「奴婢只有一個弟弟,他倒是愛吃。」
「我記得,你是老夫人娘家送來的?父母還在嗎?」謝斐隨口問。
素律垂眸,黯然道:「奴婢和弟弟是姬家的家生奴,父母早年亡故後,只有我們姐弟二人相依為命。」
謝斐頓了頓,不再問了。
也是苦命人。
馬車到了府門口,素律先下,然後扶謝斐下來。
在馬車裡坐了太久,謝斐屁股都坐麻了,站穩後先活動筋骨。
這時,大門口的石獅子後,兩個伸長脖子張望的男人引起她注意。
這兩人是一老一少,老的有六七十,兩鬢斑白,彎腰駝背。
年輕的也不過二十上下,一身書卷氣,頗為老實的模樣。
他們似乎想上前問問,但又躊躇不已,一直在外頭徘徊。
「素律姑娘,你差人去問問,那兩個人是做什麼的?」
素律也瞧見了,叫小廝去詢問。
小廝很快問了,說是麗蝶兒的爺爺和兄長,去侯府找不著人,得知麗蝶兒隨苗氏嫁來裴府,所以又趕來了。
謝斐給素律使了個眼色,素律會意,叫小廝先把這二人從後門帶進去,再到松月居回話。
正廳里,謝斐喝著茶,先打量二人一番。
二人跪地,隔著屏風也不敢瞧謝斐一眼,萬分惶恐。
謝斐心裡有了數,開口問,「你們是麗蝶兒的什麼人?」
年輕人連忙道:「回娘子的話,草民是麗蝶兒的哥哥,叫蔣斯,旁邊這位是我跟麗蝶兒的爺爺。」
謝斐偏頭,低聲問素律,「不是一個姓?」
素律低聲道:「回小娘,麗蝶兒原名蔣秀,是賣身到侯府,被指派給苗小娘後,苗小娘改名的。」
謝斐明白了,又高聲問那二人,「麗蝶兒已經賣身給侯府,又隨主子嫁入我們裴家,如今已是主君的妾室。你們這時候來尋,居心何在?」
蔣老頭「啊」了一聲,一副要背過氣去的模樣。
蔣斯也很意外,連忙道:「娘子息怒,草民跟爺爺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麗蝶兒數日未曾跟家裡聯繫,我們實在是擔心,這才,這才……」
事實上,麗蝶兒一直跟家裡保持聯繫。
她父母早亡,跟五六個兄弟姐妹們一道,都養在蔣老頭膝下。
可蔣老頭也是個鰥夫,兒子兒媳一死,他既要養家餬口,又要照顧一堆年幼的孫兒孫女,實在力不從心。
那幾年又逢朝廷大肆徵稅,從地里掏出點吃食也被官府奪走,幾個孫輩餓死的餓死,病死的病死,只剩下蔣秀和蔣斯兩個。
蔣老頭深知,再這麼下去,連最後兩棵苗苗都保不住。
所以他傾家蕩產,到處找人托關係,磨破了嘴皮子,跑爛了幾雙草鞋,總算尋到機會,把最小的蔣秀送到侯府,簽了賣身契。
他想著,在侯府里當下人,總不少吃穿,好過在外頭餓死。
後來也的確如他所願,蔣秀在府里磕磕絆絆地長大了。
蔣秀也沒忘記爺爺和兄長,一度節衣縮食,得到半點賞賜也要換成銀子,寄回去給家裡。
蔣斯就是靠妹妹養著,幾年下來廢寢忘食考上了秀才,有這個名頭,至少能在當地的大戶人家裡當個帳房先生。
前段時間,改名為麗蝶兒的蔣秀寫信回去訴苦,說她被派去伺候苗氏,苗氏性情急躁,稍有差錯便對她連踢帶踹,遇到煩心時,鞭子板子齊上陣。
她實在是受不了,求爺爺和兄長救她。
爺孫倆得到信,也是急得不行,但要給蔣秀贖身,談何容易?
幸好蔣斯所在的那戶人家對他有意提攜,答應借他三十兩銀子,再加上他省吃儉用得來的幾兩,應該夠給蔣秀脫離奴籍。
拿上銀子,爺孫二人風塵僕僕趕往京城,到侯府一打聽,人家說麗蝶兒已經到了裴府。
聽二人說完經過,謝斐尚不確定,他們說的是真是假。
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人家,得知家裡人被罰,找藉口到主家鬧事。
主家懶得跟這些潑皮無賴掰扯,隨便幾兩銀子打發了,他們就不管家裡人死活,拿了銀子笑眯眯地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