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不接受
「鄭夫人對老夫人說了什麼,老夫人可生氣?」謝斐好奇問。
素律道:「無論大房有什麼怨言,老夫人吩咐,都受著,千萬別去大房面前耀武揚威。」
否則純屬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沒道理非要給人心尖上扎幾刀的道理。
謝斐試想,若是換了自己,到手的爵位都丟了,內心不可能毫無波瀾。
鄭夫人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過段時間便能想明白,這也不是四房的算計,全然是她找了個麻煩的兒媳婦,上趕著給宣帝遞刀。
放下算盤,謝斐望著窗外森綠的夏意,幽幽道:「這將來的日子,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入夜,謝斐偷偷摸摸數銀子。
自打裴淵封侯,她給府里人都漲了月例,上到大娘子,下到奴僕們,比從前高了些。
她自己的自然也高出一份來,再加上商鋪的分紅,小金庫如今是越來越豐厚。
但只要一想到宣帝隨時可能抄家滅族,她心裡就不安穩,總覺得這些可愛的小金元寶和小銀錠,終有一日還是要落入別人手中。
因而裴淵剛回來,便看謝斐抱著沉甸甸的大箱子發呆。
明明有金銀在手,卻不顯得開心。
不用想都知道,這是在擔心什麼。
他徑直往謝斐身旁一坐,床微微下沉後,謝斐才注意到他回來了。
「你每天都往我這跑,府里妾室們都在議論,你何時改變口味,愛上一個醜女人了。」
燈光黯淡,裴淵含笑看著她,深邃眼眸清亮如星辰。
「阿斐這張臉,即便是易了容,也能看出原本的幾分風姿來。倘若有朝一日,她們得窺你真容,必定自慚形穢。」
謝斐摸摸臉,嘆道:「我本是打算,一輩子也不用自己的臉見人的。」
無論什麼世道,女人生存不易,而長得好看的,又沒勢力背景的女人,更是豺狼虎豹眼中的肥肉,誰都要來咬上一口。
她一向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如果這張臉帶來的只有麻煩,那還是隱藏到底的好。
只是……
瞥了笑盈盈的裴淵一眼,謝斐垂眸斂去萬般思緒,繼而使喚道:「把這箱子抱到床底下藏起來,明日我就讓柳媽媽替我換成銀票,帶出裴家。」
裴淵照做,又道:「你就這麼擔心抄家?」
「你不會隱藏身份,總有一天,宣帝會知道,你就是『你』。」
謝斐明白,以裴淵的心性,不可能裝出假裴淵的德行,一輩子沉溺酒色,用以麻痹宣帝。
他有他的自尊,從前是迫不得已,如今卻不會再隱匿鋒芒。
因而,安遠侯府會有一場浩劫等著,就看贏的是宣帝,還是裴淵。
一抬頭,謝斐撞入裴淵內斂而溫柔的目光中。
哪怕天塌下來,這人也是雲淡風輕的模樣,不疾不徐地安慰她。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聖上早有滅裴家之心,我又豈能坐以待斃?」
謝斐凝視他良久,方才點點頭,繼而話鋒一轉,又道:「天色已晚,你出去吧。」
裴淵原本淡定自若的神情便有些掛不住了,連帶眼神也變得可憐巴巴起來。
「朝暉閣里鶯鶯燕燕太多,你就不能讓我留宿一宿,躲個清靜?」
謝斐毫不客氣地將他往外推,「你今晚住下,明天我這裡就能被踏破門檻!」
自打裴淵封侯,妾室們心思都活絡起來,不顧太醫叮囑裴淵暫且不能近女色,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直往裴淵跟前湊。
可憐裴淵不能立即「性情大變」,還得儘量先貼合從前的性情,想方設法的將妾室們打發了。
謝斐這個時候「專寵」,必然會被妾室們視為眼中釘。
雖說她並不畏懼,但總覺得麻煩,索性還是讓裴淵自個去處置吧。
她已經連番推脫數次,但今晚裴淵實在不想回朝暉閣去。
房門已經緊閉,他碰了一鼻子灰,卻並不泄氣,反而悠哉往門口一坐,清朗的嗓音透過門窗傳到屋裡去。
「今夜月朗星稀,不是個觀星的好日子,不過有阿斐作陪,即便……」
話音未落,謝斐怒氣沖沖地將門打開了一條縫。
「你就非得坐我門口看星星?」
裴淵無辜道:「裴家都是我的。」
坐門口怎麼了?
門檻都是他的。
謝斐感覺自己額頭青筋在跳動,忍了又忍才道:「有沒有可能,現在府里多少雙眼睛都盯著我。萬一讓人傳出去,你在我房門外坐上一夜,讓裴家怎麼想?讓聖上怎麼想?」
裴淵誠懇道:「我為人駑鈍,實在不知他人會作何感想,阿斐可否指點一二?」
「……」謝斐仔細審視他,「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無恥?」
裴淵笑得十分真誠天真,一雙比星月更明朗的眸子裡倒映著謝斐的身影,端的是溫柔深情卻又高深莫測。
在謝斐怒目而視下,他神采飛揚道:「只要能得償所願,我還能更無恥,阿斐想試試嗎?」
在他做出更無恥的事情前,謝斐咬牙切齒地將門打開了。
裴淵如願進屋,卻沒如謝斐猜測的那樣霸占了床鋪,而是將軟榻搬來,睡在了屏風外。
謝斐知道他只是嘴皮子功夫厲害,不會強行對她做什麼,卻也沒想到,他會避嫌到這地步。
側身望著屏風後模糊的人影,裴淵道:「放心睡,我不會趁人之危。」
謝斐冷哼一聲,「我雖然不會拳腳功夫,但牙齒跟指甲還是能派上點用場的。」
裴淵只是笑,目光灼灼,幾乎要越過那道屏風,將謝斐盯個千瘡百孔。
謝斐也是敏感的人,不是不知道裴淵的視線有多灼熱,卻只能背過身去,面向里側,狼狽地躲避。
這個世道,這個時代,容不下自命不凡的清高靈魂。
她自知不是多高潔的人,沒有獨一無二的高貴出身,沒有驚艷卓絕的品德才華,更無冠絕天下,舉世無雙的美貌魅力。
可活了十幾年,內心深處依然不能接受,多女共侍一夫。
駙馬尚且能納妾,她又拿什麼去要求夫君,堅守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可笑諾言?
裴淵是侯爺,將來或許手握重兵,位極人臣。
他的妻妾不會比旁人少,給不了謝斐想要的相守。
沒有男人做得到,所以不去期翼,不去奢望,小心翼翼將自己蜷縮起來,將一顆真心徹底封存。
哪怕能少受一點傷,總好過支離破碎,體無完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