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胎記
妾室們之中,唯有貴妾謝斐和幾個較為受寵的妾,有單獨的院子。
香小娘雖然曾經受寵,但這些年早被裴淵拋之腦後了,因而跟方琴柔還有其他妾室們,共同住在一個院子裡。
這院落寬敞歸寬敞,可住的人多,就顯得雜亂擁擠。尤其奴僕們再一走動,就更加狹窄。
謝斐到了香小娘的屋裡,香小娘驚愕得很。
「謝妹妹,我實在是身子不舒服,所以才沒來見你。要是早知道你要過來,我就是再辛苦,也該主動來見你啊。」
說話間,香小娘親自奉了茶水,獻給謝斐。
謝斐笑道:「我伺候主君幾日,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實在是無聊。這不,偌大的裴家,我也只能找姐姐你閒說幾句了。」
她接過茶,手指跟香小娘的指尖有剎那接觸。
香小娘就跟觸電似的,猛然縮回手去,杯盞差點落在地上。
她雙手背在身後,一個勁地在衣服上擦,臉上有些尷尬。
謝斐當做沒看見,喝了茶,還是在椅子上坐著,沒有要走的意思。
「姐姐別怪我不請自來,我人緣不好,跟大娘子又交惡,除了姐姐外,也沒跟人肯陪我說話解悶了。」
香小娘往旁邊挪動,在離謝斐較遠的地方坐著。
她臉上熱情道:「我跟妹妹投緣,每次見面,總有說不完的話。你既覺得無聊,我定當陪你。」
從始至終,她沒問過裴淵的狀況,謝斐也沒提。
兩人就此東拉西扯,一會說到花,一會說到草,從春夏秋冬拉扯到山川湖海,什麼都在說。
柳媽媽侍奉在謝斐身側,始終沉默不語,仿佛一座沉穩無聲的石像。
聊著聊著,不知怎麼就到了胎記的話題。
謝斐雙手比劃了下,道:「真有這麼大的胎記呢,碗口粗,青色的,長在腰後可難看了。浮玉跟我哭了多少次,說怎麼就她的長這麼難看?」
香小娘吃驚道:「真有這麼大?哎喲,長在姑娘家身上,的確不大好看,難怪她哭。」
謝斐嘆道:「可我有什麼辦法?只能等她年歲再大些,或許就淡化了。」
香小娘連忙說是。
謝斐又低笑一下,眉眼彎彎的,仿佛有些羞澀,難以啟齒。
她上半身朝香小娘傾斜,掩唇道:「不瞞姐姐說,我這幾日伺候主君,見主君側腰處,也有胎記呢。」
香小娘略微驚訝,接著噗嗤一聲笑出來。
謝斐臉色紅了,嬌俏道:「姐姐可不許笑我,我從未伺候過主君,自然,自然……」
她臉色鮮紅欲滴,比夏花都燦爛張揚幾分,令本來平凡普通的臉,好似都生出幾分艷麗的容色來。
香小娘悶笑許久,方才道:「妹妹說的是主君側腰上,那塊跟野狼似的青色胎記吧?我記得主君小時候,人人都說,有這種胎記的人,將來必定是能征善戰的大人物。」
香小娘回憶從前,她還只是個小丫鬟時的事。
那時,她還算不上裴淵的貼身女使,也只是聽府里老人們說起胎記的事。
裴淵側腰上,有塊類似青狼圖騰的胎記,印記很淡,可若是肌肉緊繃,或是體溫升高,這胎記就容易顯出來。
漸漸長大後,胎記沒有淡化,反而更明顯了些,每每練劍扎馬步時,就如同真有一頭野性十足的惡狼在張狂地瞪視敵人。
有算命的說,這是天生的將士命,只要好好培養,將來必定是保家衛國,捍衛疆土的天縱奇才。
當時,連老侯爺都高興壞了,將裴淵養在自己膝下,誓要將孫子培育成才。
香小娘回憶當初,嘆道:「可惜,主君他到底還是……」
辜負了侯爺的教導,也不如裴大將軍所期望的,變成如今這德行。
謝斐聽得也傷心,黯然道:「若是主君沒有沉溺酒色,能有個人督促他上進,他何嘗會淪落到今天這地步?」
香小娘同樣傷感不已。
聊了許久,謝斐得到想要的信息,才回到朝暉閣里。
裴淵雖說已脫離生命危險,但人還不清醒,昏昏沉沉地睡著。
謝斐站在床邊,輕輕撩開他的衣裳。
側腰上,的確有一塊青狼胎記。
謝斐拿白酒來,將裴淵側腰的皮膚擦了又擦,隨後才按上去細細摩挲,很快得出結論。
這胎記,是假的。
這個時代也有「紋身」,也就是「刺青」。
一開始是借鑑少數民族身上所刺的部落圖騰,給犯罪之人刺在臉上,或是在奴隸身上使用,刻下印記,標明所屬。
到如今的大靖,刺青已經是很普通的東西,花樣百出,顏色各異,名字也更規範,有「雕青」,「花青」等形容。
而「裴淵」身上的,更細緻精密,幾乎毫無破綻,其手段之高超,連現代紋身技術都要甘拜下風。
到底是什麼人,不惜往身上大面積刺青,也要冒充「裴淵」?
謝斐正神遊九天,裴淵突然一動,手反射性揚了一下,跟她手背皮膚擦過去。
「嘖。」謝斐低低發出聲音,嫌惡地拿白酒擦拭自己手背。
倒不是怕傳染,但想想就覺得髒。
光擦還不舒服,她又倒了一盆酒,雙手浸泡在裡頭。
她算是確定,床上這個「裴淵」,的確不是裴家四房真正的主君。
那真正的主君,此刻在何處?
需要人冒充,難不成已經死了?
這個假貨,是裴淵身邊親近的人,見裴淵死後,故意冒充?
還是更有權勢的幕後主使之人,隨便找了個東西來,偽裝一番後送進裴家?
而且,老夫人呢?
是知道這不是自己兒子,所以懶得理會,還是說,即便是她親骨肉,她也不會在乎?
謝斐覺得,恐怕還是前者居多。
連她這個剛入府沒幾個月,甚至沒怎麼跟裴淵接觸的人,都覺得有異樣,更何況老夫人是裴淵的親娘?
即便這個兒子從未養在自己膝下,但母子連心,她應該不是一無所知。
謝斐腦海里紛亂如麻,太多思緒整理不透。
裴家四房,明明看起來只有後院的紛爭不斷,但真要細究起來,恐怕就如同蜘蛛網中間纏繞的獵物,早已深處漩渦中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