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上趕著送東西

  姜念望著這氣度雍容的女子,不敢置信。

  「上回她就想把我帶進宮,我好不容易逃開,您還要我往她跟前撞?」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侯夫人也料到她會推辭,「那我不是跟你說了,不用怕她。」

  她正色幾分,輕抬下頜,「這回就當我帶你見識見識,也好讓你心裡有個底。」

  姜念知道,只要是她決定了的事,自己那點反抗就像石子扔進湖心,沒一會兒就平了。

  「那我想帶碧桃一起去。」

  既然逃不過,那就暫且當作享受吧。

  聽說皇宮很美,漆紅牆、蓋琉璃瓦,尋常人怕是一輩子都沒機會進到其中。

  帶碧桃一起長長見識也是好的。

  這不是大事,侯夫人應下了,還特地撥了件衣裳給她。

  姜念以為是入宮要穿得莊重些,回院子一看,是藕色半袖搭玉色褶裙,看著格外柔軟。

  且,不莊重。

  「這……」

  桂枝姑姑正好進來,便告訴她:「這是夫人特意選的,說姑娘這個年紀,就該穿這些粉嫩的顏色。」

  「可我們是進宮啊,」姜念為難,「會不會太隨意了。」

  「姑娘放心,您是夫人帶進去的,想穿什麼便穿什麼,無人敢置喙。」

  這聽起來,侯夫人在宮裡也很威風。

  也是,還沒見過她與舒太后正面交鋒,聽她那語氣,似乎也不大喜歡那位太后娘娘。

  「對了姑娘,」桂枝將一個紅木盒遞給她,「前院說,是東街馥馨堂夥計送來的,您昨日在店裡要的貨。」

  馥馨堂。

  碧桃與自家姑娘相視一眼,順勢接過,「哦,就是些香膏,姑姑給我吧。」

  她將木盒放在裡間,姜念避過人才敢去看。

  韓欽赫送的東西,還真是有些猜不准。

  「姑娘,我能看看嗎?」碧桃也湊過來。

  木盒擺在半圓桌上,偏長,姜念橫過來,才撥開了木盒扣。

  「誒?還真是香膏。」

  她們昨日想買鎏金盒子裝的,男人勸她們買白瓷盒裝的。

  今日送來的圓盒大小不一,姜念拿了最大的那盒,見底下貼著字樣「面脂」,是專擦臉的。

  「原來是一整套啊,」碧桃感慨,「昨日姑娘用了嗎?韓公子說的還真沒錯,這白瓷盒裡的香膏很好用,香氣也宜人。」

  昨日那麼忙碌,姜念匆匆洗漱便睡下了,根本沒心思看。

  他就是料准了自己會忽視,變著法的來提醒她。

  在姜念一樣一樣拿起來看用途時,碧桃俯下身,又開始打量這木盒。

  「姑娘你說,就這點東西,選這麼高一個木盒做什麼呀。」

  「我瞧瞧。」

  她也跟著俯下身,香膏都擺在上頭,底下果然被找見一個暗格。

  少女纖細的手指探進去,輕輕一勾,便又拉出個抽屜。

  「不愧是韓公子,當真花樣百出。」碧桃簡直想拍手稱讚。

  裡頭是個捲軸,或是說,是一幅畫。

  碧桃捧了盒子去梳妝檯,姜念立在窗邊,緩緩展開畫卷。

  如她所料,是昨日屏風上見過的青鶴。

  水墨勾勒芳草萋萋的白苹洲,單一的墨色中,唯有兩隻青鶴頭上帶朱、身上染青,正於水邊棲息。

  姜念盯著看了許久。

  昨日他說的時候,自己的確動心了。

  走出京都,走到一個從沒去過的地方,這讓她心生嚮往。

  韓欽赫還說,願意帶她去看。只是隨口戲言,姜念也沒放心上。

  她本想將畫收起來,卻又臨時改主意,囑咐碧桃掛在房內。

  與此同時,碧瓦朱甍的高牆內,女子一身繁瑣吉服,輕輕扭動脖頸。

  「好了嗎?」

  對面畫師連忙又加促筆觸,「還請娘娘稍候。」

  舒太后嘆氣,偷偷扭動著僵硬的腳踝。

  又等一刻,蘸朱的筆觸點在女子唇上,畫師終於鬆一口氣。

  「好了。」

  宮女們連忙上前,捏手的捏手,揉腿的揉腿。

  舒太后靠著椅背享受他們的侍弄,嘴中卻是埋怨:「歲月不待人吶,這就畫三十歲的畫像了。」

  蘭芷與蘭芳都是自幼跟著她的,蘭芷更外向些,捧著果盤道:「奴婢瞧著娘娘呀,同二十歲時沒什麼兩樣。」

  雖是奉承的話,卻也不算瞎說。舒太后平日極重保養,歲月在她清麗面龐留下的痕跡淺淡,反倒是更添一番風韻。

  她方才都瞧見了,那畫師年紀不大,起初還悄悄紅了耳根。

  蘭芳與蘭芷扶著她進到殿內,伺候她換回便服。

  「太傅呢?」

  蘭芳答:「方才聽人說,還在內閣與人議事呢,說是人選定不齊。」

  「不是決定了就聽沈季舟的,派韓荀的兒子去嗎?」

  「是定了小韓大人,」她將妃色外裳披到人身上,由蘭芷系衣帶,「不過樓、趙兩位大人說,要從陪都再撥兩個御史,這廂正議這個呢。」

  「哼,」女子嗤笑一聲,「這兩個老東西,盡想著塞人阻撓。」

  宮女引著她坐到梳妝檯前,她望著銅鏡中姣美面容,才漸漸平息怒火。

  「我倒是要看看,他們在江浙一帶貪了多少,一個人都要阻撓成這樣。」

  蘭芷託了耳墜過來,女子匆匆掃一眼,最終停留在一對赤玉耳墜上。

  蘭芷便道:「這赤玉潔淨通透,就選這對吧。」

  「不要這個,」舒太后卻是轉回去,「這個戴過五六回,再戴就寒酸了。」

  兩名宮女相視一眼,蘭芳上前,重新挑了一對玉雕耳墜。

  「奴婢瞧著,還是這個最襯娘娘今日的打扮。」

  女子不說話,任由人給自己戴上,左看看右看看,還是覺得差點意思。

  赤玉不罕見,就是今年呈上來的成色平平,不足入眼。

  午後她帶著茶點去見謝謹聞,立在書案前道:「新帝登基時,賜了塊赤玉給你吧。反正你平日也不戴首飾,不如給我打對新耳墜吧。」

  男人執筆的手頓了頓。

  「怎麼,你不記得了?」

  謝謹聞當然記得。

  上一回舒太后夜訪聽水軒,還撞見那小丫頭,後來姜念鬧脾氣了。

  他為哄人,把這塊赤玉拿去給人打了對耳墜。

  「沒了。」

  「沒了?」

  男人擱下筆,並不多作解釋。

  舒太后卻是不難猜到那寶貝的去向,故意追問:「你給她做什麼了?」

  「一對耳墜。」

  女子氣急:「她連耳眼都沒穿,你就上趕著送耳墜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