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三人下棋

  最後姜念無可奈何地發現,除了樣貌好有權勢,她找不到一點謝謹聞的長處。

  非要說有的話,或許是……大方?

  可不是權錢就是肉慾,怎麼聽怎麼膚淺。

  姜念認真想了想,最終緩緩伸出手臂,壯著膽子,第一次纏住男人腰身。

  「大人,」她聲音很輕,「其實喜歡一個人,沒有那麼多理由的。」

  「看見一個人,往後每一天都想看見他,這便是喜歡了。」

  男人沒出聲,姜念略有些忐忑,但好在他任憑自己抱著,並沒有不高興的意思。

  侯夫人曾告訴過她,謝謹聞在成為今天的謝謹聞之前,日子過得很難。

  姜念也不清楚,是不是從前的經歷養成了他如今的性子,明明喜歡,明明有欲望,卻壓抑著,不願去面對。

  可這樣也好,她一點都不想走進謝謹聞的心。

  而她的答覆,謝謹聞最終也沒表明是否滿意。

  兩人就如從前一般,相擁到天明。

  醒來時外頭天色陰沉,但的確已大亮了。

  姜念輕輕推了推身邊人,「大人,早朝該遲了。」

  男人卻按了她的手,重新纏回自己腰身抱緊。

  「今日休沐。」

  休沐?那就是不用上朝。

  否則他這位「君王」不早朝,姜念真怕舒太后又殺來聽水軒。

  她正放心又要睡去,想到什麼,倏然睜開眼。

  「可是大人,我是要上課的。」姜念作勢要爬起來,「好不容易才補上的課,我可不想再落下了。」

  男人不依,強勢箍了她腰肢。

  小姑娘的身子風箏似的,一拽又掉回被窩裡。

  「大人?」

  「急什麼,」謝謹聞眼中帶著些混沌,卻並非不清醒,「沒說不讓你上課。」

  姜念莫名忐忑,聽男人又說:「從前可比如今聽話多了。」

  她微微調整姿勢,枕在男人手臂,「是,怪我不夠聽話,那誰聽話大人找誰,好不好?」

  他垂眼時,眉宇間暈開的笑意罕見,似變了個人似的。

  「是我把你慣壞的。」開口卻無可奈何。

  不是你慣壞的,是我本來就並非好拿捏軟柿子。

  姜念不言不語,順著他心意一直陪到日上三竿,屋門被輕輕扣響。

  梧桐的聲音傳進來:「大人,沈大人已等了一個時辰,您看是不是……」

  照理說謝謹聞不是這樣的人,那沈大人也不是仇家,沒道理故意把人晾著。

  姜念渾身懶散都在這一刻褪去,腦子裡只有梧桐那一聲「沈大人」。

  哪個沈大人?

  男人緩聲問:「陪我去見見?」

  姜念強裝鎮定,「您既約了人,還拉我睡這麼遲作甚?是不是想著拉我一同去,好全怪在我身上。」

  謝謹聞低笑一聲,不容分說將她抱起來,叫她在床上坐好。

  整齊疊好的衣裳都在床邊,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拿來的。

  姜念的肩頸手臂都裸露著,看男人自顧自穿戴,追問:「真的要去嗎?」

  雖說上回沈渡來聽水軒營救,她和謝謹聞的事兩人心照不宣,姜念卻不想叫他當面看見。

  更何況,謝謹聞晾了人一個時辰,才帶著自己姍姍去遲,怎麼想怎麼難堪。

  已佩上玉帶的男人見她久未動作,羊脂玉一般溫軟的肌膚裸露在外,只看一眼便別過頭。

  「還愣著做什麼。」

  聽這語氣,是沒有商量的餘地。

  姜念沒法,取了衣裳往身上套。

  「大人,我們見誰呀?他見到我在這兒,不會壞您的名聲嗎?」

  「不會。」兩個問題,他只答了後面一個。

  儘管做好了準備,姜念見到人的時候,一顆心還是被緊緊揪起。

  他們並未約在花廳會面,而是在那一處,許明安偷作她畫像的涼亭。

  石桌上擺了棋盤,聽見腳步聲,那一身素錦直裰的男人立刻站起身。

  「下官沈季舟,見過太傅。」

  謝謹聞示意免禮,姜念才逃避不得,被迫開演這一齣戲。

  「沈先生好。」

  他今日一定去侯府上課了,卻又沒看見自己。

  聰明如他,是早就猜到了自己在聽水軒,因此才能將神情維繫得滴水不漏嗎?

  而對於她的出現,謝謹聞不必解釋,沈渡也沒資格問。

  他們就這樣心思各異地,開啟了一盤棋局。

  沈渡等了這麼久,棋盤上並非空的,他已和自己對弈一局。

  「不必收了,就看看這一局。」

  沈渡伸出來的手修長、白淨,一看就是雙寫字彈琴的好手。

  此刻他指尖微頓,輕道一聲:「好。」

  姜念立在兩人身邊,謝謹聞倒算貼心,示意她可以坐下。

  這局棋已開始了一個時辰,被沈渡擺弄到現在,早就到了寸步難行的境地。

  更別說夾在兩人之間本就緊張,姜念提著口氣,也沒看進去他們在下些什麼。

  上回太后來聽水軒,是蕭珩帶著沈渡解圍的。

  舒太后一定注意到了沈渡,那謝謹聞呢?

  他如此多疑,把自己當成他的私產,是不是已經懷疑到沈渡頭上?

  兩隻手在面前走了約莫十個回合,姜念察覺謝謹聞落子前要猶豫許久。

  而沈渡不緊不慢,從容落下一枚白子。

  「早聽聞沈大人棋藝精湛,今日一會,果真是目無全牛。」

  當上位者說出這句話時,便是要找個台階認輸了。

  姜念看不進那亂糟糟的局面,只盼沈渡快些把台階遞上,也好讓自己早些脫離。

  誰知謝謹聞忽然轉頭道:「你來替我下。」

  姜念嚇一跳:「我?」

  「看了這許久,想必你也有自己的見解。」

  就像聽課走神時,忽然就被先生叫起來作答,姜念只得如實道:「我不會下棋。」

  「無妨,」謝謹聞卻是鐵了心,「到我這邊來,看得清楚。」

  她無奈走到男人身邊,見他的手臂狀似無意地扶向石桌,正好把自己困住。

  怎麼覺得,好像是故意的呢。

  姜念沒有第一時間去看棋局,而是望向對面的沈渡。

  清雋的男子頗為規矩地垂眼,並沒有來看她。

  姜念知道,他是不想自己太難堪。

  其實不光是她,沈渡也一定不好受。就因為他是個眾所周知識趣的人,是謝謹聞將要重用的部下,他必須揣著明白裝糊塗。

  姜念輕輕嘆氣,也不再同人抗爭,從棋奩中取出一黑子,隨手下到一個合眼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