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那丫頭到底喜歡哪個

  姜念睜大眼睛,女子笑意斐然的面孔都被她瞧出幾分森冷。

  「臣女粗鄙!」她的身子又伏下去,高聲說道,「只願相夫教子草草一生,怕是沒這福氣進到皇宮大內。」

  笑話,呂后掌權,戚夫人被製成人彘;武皇初登後位,王蕭二妃便死於杖刑。

  而她姜念,身份遠不及那些慘死的女人!

  「相夫教子,」舒太后一字一頓地念過,「那這回便是哀家問了,相哪位夫,教誰的子?」

  姜念手腳發涼,在眾人目光中又直起身子,「娘娘的意思是,要替臣女賜婚嗎?」

  「你不說,哀家怎知能不能賜。」

  謝謹聞離不得自己,要是她忽然把自己嫁了,指不定那男人怎麼發瘋。

  可眼前生死危機,但凡她人進了宮裡,這輩子算是徹底完了。

  「臣女……」姜念即刻想到的只有韓欽赫。

  可區區韓欽赫,他承得起謝謹聞的怒火嗎?

  「說啊。」舒太后好整以暇望來。

  她想要的很簡單,要姜念主動的背叛,要謝謹聞對人死心,眼裡只有她一人。

  「臣女心悅的是,韓……」

  「太后娘娘!」

  她一個韓字還未說完,一個瘦條條的人影砸進來,跪倒在她身邊。

  姜念將那句話狠狠咽下,白刃來得,遠比她想得快太多!

  蘭芷呵斥:「豎子輕狂!太后娘娘在此,也敢擅闖?」

  「蘭芷——」舒太后瞥一眼地上少年,幽幽制止,「這是天衛軍副督統領,可不是你能訓斥的。」

  女使收斂幾分,卻道:「無論何人,敢對娘娘不敬,便是藐視皇族,其罪當誅!」

  白刃忙道:「門外宣平侯府蕭世子,與吏部文選司郎中沈大人到訪,臣一時情急,還望娘娘恕罪。」

  侯夫人沒來,來的是蕭珩是與沈渡。

  舒太后聽見這兩人名號,神情玩味起來,也開始期待這齣戲要如何收場。

  「既是他們,那便請進來吧。」

  花廳越來越熱鬧了,兩名男子入場,面前烏壓壓一片人,身份各異,但都為保區區一個小家女而來。

  「臣蕭珩(沈季舟),參見太后娘娘。」

  「二位平身。」

  隨即舒太后又道:「只是你們來得不是時候,謝太傅今日禮佛去了。」

  一句話,默認了他們來見謝謹聞,管不著她和姜念的事。

  蕭珩不善言辭,自然望向沈渡。

  那清雋如謫仙的男子立刻拱手道:「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受宣平侯夫人所託,今日是同世子來探望姜姑娘的。」

  「哦?」舒太后眼光在兩人身上轉一圈,問姜念,「這便是你,未說出口的心上人?」

  「非也!」姜念回話迅速,「沈大人在侯府講學,乃是義兄與小女的先生。」

  她最不想拖累的便是沈渡,她與謝謹聞舒太后這筆爛帳,本就不該牽涉到沈渡。

  縱使他今日不來,姜念也不會怪他分毫,更遑論主動牽扯。

  舒太后又望回沈渡,「也是,哀家聽說沈大人近日常往虞府,怕是虞家丫頭,對你芳心暗許了吧。」

  沈渡立刻道:「臣不敢污女眷清名,只是同虞小將軍有幾分手談志趣,才應邀去了虞府幾回。泛泛私交,無敢高攀。」

  「瞧把你給急得,」舒太后卻始終笑意親和,「就是有什麼又能怎樣,沈大人品性純全,又對朝廷忠心耿耿,自是當得良配。」

  姜念望見身邊男人身軀緊繃,隱隱感知到兩人談的不止兒女情長,應當還有自己不曾涉獵的朝局。

  她一句話都插不上,就只能看著他們各顯神通。

  而處理完和沈渡的事,舒太后再度道:「那你們今日一位先生,一位義兄來得正好,我看中這丫頭,正要帶回宮呢。」

  一樣的意思,可姜念聽得出來,這回她等著人阻攔。

  果然蕭珩立刻跪下,「臣懇請娘娘收回成命!」

  舒太后不開口,只垂眼打量他。

  「自父親亡故,臣母日夜難寐,難得與姜姑娘投緣稍撫哀思;若姜姑娘入宮,怕是從此再難伴左右,為母親再添憂思了。」

  頂上人靜靜聽著,姜念也靜靜聽著。

  蕭珩這番話說得太利索,一如第一回聽他說「在下宣平侯府蕭珩」,有種私下練過千百遍的熟稔死板。

  而姜念很清楚,這番話必然是沈渡教他說的。

  舒太后面上不顯,淡淡道:「比起上回見面,世子能說會道了許多。」

  上回,便是侯府折春宴,姜念撞見蕭珩在池邊那日。

  有許多事姜念不清楚,撲朔迷離雨天爛泥似的糊成一團,叫她不敢深想。

  而在眾人緊張的注視中,那衣著華貴的女子最終嘆了聲,「罷了。」

  「既是侯夫人所愛,哀家也不奪人所好,就賜姜姑娘長住宣平侯府吧。」

  眾人七上八下的心終於落地,紛紛跪地道一聲「遵旨」。

  華美裙裾在曳過自己身邊時停頓,姜念微微仰頭,見女子居高臨下睨著自己,神色難明。

  片刻之後,她才道一聲:「走吧。」

  花廳內此起彼伏皆是舒氣聲,白刃尤為誇張,口中不停念叨著「謝天謝地」,恨不得追到寺廟跟謝謹聞一同拜拜菩薩。

  梧桐站起身,見姜念還跪在地上,伸手攙扶,「姜姑娘,可以起來了。」

  姜念卻對人擺手,扶著地面一屁股坐下。

  「梧桐姐姐,我腿麻了,叫我坐一會兒吧。」

  所有人都被她逗笑,紓解了方才劍拔弩張的驚心動魄。

  姜念揉著腿,轉頭去看沈渡,見他唇邊笑意淺淡,眸中卻滿是憂心。

  她動了動唇,無聲說了句「謝謝」。

  此地畢竟是聽水軒,到處是謝謹聞的人,每一句話都要字句斟酌。

  那乾脆,就別說了吧。

  蕭珩也在看姜念,只可惜,她眼裡只有沈渡。

  馬車已在正門久候,蘭芷攙扶著舒太后,兩名女使托起她堪堪及地的裙擺,小心護送上車。

  香紗掩映,頂棚垂下的流蘇隨著馬蹄輕晃。

  舒太后閉目養神。

  蘭芷忍了會兒,還是問:「娘娘,咱們就這樣放過她了?」

  女子秀眉輕蹙,懶怠地睜開眼,叫人看不清眼底情緒。

  「你可記得侯府初見那回,是誰攙著那丫頭?」

  蘭芷想了想,「是……韓家那位風流的小公子。」

  「這就對了,今日來求情的,還有那個『蕭珩』和沈季舟。」

  舒太后面上笑意湧現,轉過頭去道:「再加上謝太傅,你猜猜,那丫頭到底喜歡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