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跟他回府

  或許足稱貼心,這府邸足夠大,還能住下四個男人。

  姜念進去溜達一圈,還配了幾個丫鬟小廝,十足齊全。

  對於同住屋檐下這件事,韓欽赫與蕭珩表示接受良好,彆扭的只有謝謹聞與沈渡。

  尤其是謝謹聞。

  他到現在都沒法接受,有男人在她房中進進出出。

  姜念察覺他立在門外臉色不好,一時也沒功夫哄他,收拾安頓好,便召齊四人宣布:「我今日要去沈渡府上。」

  連沈渡都有幾分驚訝。

  姜念對著他說:「我答應你的。」

  在出宮的路上,那條幽深的巷子裡。

  沈渡輕輕點頭,謝謹聞卻似忍無可忍,話落便踏出門去。

  姜念正猶豫要不要去追他,卻被韓欽赫拉進主屋,一個包袱塞進她手裡。

  「什麼東西?」

  「你貼身的衣裳。」

  想到這裡頭鼓鼓囊囊是許多件小衣,她唇瓣微抿,面上狠狠一燙。

  卻聽人又說:「你這兩年的衣裳一直都是我置辦的,怕是你自己都買不好尺寸。」

  明明也不是嬌養長大的,身上皮肉卻嬌氣,料子稍稍粗硬些就不肯穿。

  又遞一個熟悉的荷包給她,姜念捻了捻,就猜到裡頭是核桃仁。

  「等你的時候剝的,到那邊可以吃。」

  他早到的一個時辰不曾閒著,替她細細安置了不少事,本是連晚膳都吩咐好了的。

  細嫩指節掐著荷包,姜念卻忽然覺得不痛快。

  「留你做什麼?」

  這話聽得人心口一窒,姜念仰頭,正好他俯身湊來。

  「你去跟他說清楚,我求之不得。」

  怎麼就是跟他說清楚了。

  他那張過分漂亮的臉貼得太近,姜念直直望進他眼底,終究沒唱出反調。

  最終他直起身,拍拍她肩頭,「早去早回。」

  「我等著你,給我一個答覆。」

  那個本該在她生辰日,就給出的答覆。

  姜念將要出門時,謝謹聞還不知在哪裡生悶氣,雖就一點行裝,蕭珩還是替她提上馬車。

  他與沈渡之間十分微妙,不同於韓欽赫對上人就劍拔弩張,他曾經容忍過,甚至協助過兩人私會。

  而沈渡曾在他重傷時,短暫又卑劣地,起過殺心。

  而今再交鋒,他徹頭徹尾變了。目光相匯,他鎮定自若。

  蕭珩自己也察覺了變化,他想,這還是得益於姜念。

  是她一遍遍告訴自己,他並不輸旁人什麼。

  倒是韓欽赫窺見人在小閣樓上,倚窗俯瞰大門的情境。

  拉不下面子的人就是這樣。

  他想,太要體面,註定一把年紀形單影隻。

  他搖搖頭,引以為鑑。

  姜念跟人回府也並不算順利,剛進門,就有一名年過半百的便服官吏壓過來。

  對上姜念,神色難掩錯愕。

  「這……下官逾距,尚書見諒。」頓時低下頭,不敢多瞧一眼。

  「無礙,」沈渡回得平和,牽過姜念才說,「到書房來吧。」

  既是對她說,也是對那部下說。

  姜念都來不及歇歇腳,就跟人一路進去聽正事。

  在沈渡示意下,那人顧不得姜念在場,很快說明自己來意。

  從去年年中就一直在商量的清丈田地之事,原本年初就敲定了,就從北直隸某三縣開始量。

  如今陸續動工,情況卻不妙。當地權貴自與縣衙來往密切,為了自己幾千幾萬畝的隱田,尋常百姓一畝三分地,都能量成二畝一分。

  由此民間多有流言,朝廷清丈,是為百姓多繳稅。

  姜念先去看面前站著的那人,對上他不甚信任的目光,先問:「大人貴姓?」

  「哦,免貴,姓劉。」

  姜念點頭,「劉大人方才所言,我聽明白了。您畢竟是科舉出身的人才,我這一點拙見,還望您不要嫌棄。」

  「我做生意時也見過一些大戶,帳目繁忙,自是不能親力親為一本本查過來。便分門別類,再隨手指幾本核驗,若對得上便無誤,對不上,那就得從頭查過。」

  「朝廷養那麼多御史,不就是為著『查帳』用的。」

  她的意思是,可以量完之後,再派御史親往抽查核對。

  「姑娘有所不知,若派御史事後核對,這田冊勢必是對不上的。到時從頭查過,置官府衙門信譽何存吶?」

  他難免存了幾分傲氣,也看低面前這個女子,以為她就算能說出什麼,也大多紙上談兵、於事無益。

  卻不想姜念聞言勾了唇角,「誰毀壞官府信譽,那就殺了他好了。」

  「凡事律法定作三分,那些人就敢做到五分、六分;若一分都不剩,他們自然只敢做到三分了。」

  「方才也是我言重,若殺不得,便革職、降職,敲山震虎也留得一線,剩下的自然更聽話。」

  劉大人似是一怔,礙著沈渡也在跟前,他委婉道:「會不會,太不留情面了。」

  姜念只說:「那就看劉大人,想要清朗的丈量冊,還是這幾分薄面了。」

  「你……」

  見人慾言又止,姜念餘光瞥一眼身邊男子,適時說道:「不過,您今日是來問沈尚書的,還是聽他的。」

  「就這樣做吧。」

  在劉大人訝異的神情中,沈渡應了,「總得有人站出來,做這個『惡人』,也不妨是我了。」

  待人退出書房外,姜念還恍恍惚惚的。

  不同於當初在新昌縣蔣廷聲那裡事出有因,這些與百姓生計息息相關的家國大事,竟真由自己幾句話定奪了。

  她有些後知後覺的心慌,對人道:「你會不會……太草率了些?」

  沈渡卻說:「我本就是這樣想的,借你之口說出來,不也一樣。」

  他早早派了長隨回來,備下了豐盛的晚膳。

  姜念走到桌邊,挨著人坐下又說:「你會被很多人罵的。」

  她已經能想像到,此事一出,沈渡定會被人彈劾,抓著一點小事就大肆宣揚。

  「無礙,」他為人布菜,回得不甚在意,「我既不貪污受賄,也不置辦私田,倒是他們的把柄更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