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里翻滾一夜,醒來就像剛被撈上岸。
頭暈。
男人還抱著她不肯鬆手。
一直躺著也不是個事,姜念推了推人問:「大人要起嗎?」
只得到謝謹聞的蹙眉,又不滿收緊手臂。
好像勒死她,她就不會吵了。
姜念只得捏他手臂,隨口扯著:「大人,我要去更衣!」
這下他終於聽進去,恭房要出門才行,鬆了手交代:「快去快回。」
姜念套了外衫,系帶也系得隨意,她不過是想出來透透氣。
倒是幾個盯梢的玄衣衛,瞧見她衣衫不整髮髻散亂的模樣,自覺都轉過眼。
這走的應當是運河,出來了也白茫茫的一片,認不得方向。
身後有腳步聲。
迎面熱浪襲來,姜念肩頭的衣裳滑下去。
雖說罩著裡衣,可到底是那位的人,盯梢的兩人徹底不敢看她,只留她自己收拾整理。
韓欽赫倚在客房門口,朝她招手。
姜念奔進他房裡,才顧得上把衣服穿齊整。
「找我做什……」
話還沒說完,男人趁她不備,忽然塞什麼東西進她嘴裡。
辛辣刺激的味道蔓延開來,很快就占據了唇舌。
「什麼東西啊?」
他一雙笑眼攫住自己,姜念也看不出來,究竟幾分真心幾分戲弄,瞪著他含了小半刻。
男人則盡職地捂著她,直到她沒有再鬧的意思,才撤下手掌。
「有沒有好一點?」
就這一會兒,姜念憋了滿肚子罵人的話。
可剛要開口,又發覺比進門時要好受許多,嘴裡是辣,好歹腦袋沒那麼沉了。
她自腰間摸出帕子,吐出嘴裡的東西。
應當是特意切成薄片,好供人方便含在嘴裡的,且味道還有些熟悉。
「這是……燉肉用的姜根?」
「差不多吧,藥材鋪打的白薑片。」
他遞了一整包到她手裡。
姜念還是氣,「你早說不就好了,拉拉扯扯地做什麼。」
男子清俊的面孔貼過來,笑得邪氣,「我告訴你了,還怎麼跟你拉拉扯扯?」
姜念也笑一聲,熱氣打在他面上。
「膽子挺肥啊。」她絲毫不退,不甘示弱拍他的面頰。
「我膽小,」他握著她的手,親昵蹭弄自己的面頰,「這東西你就自己用,好不好?」
要是謝謹聞精神好了,她哪有機會跑出來,和他這樣私會。
姜念眼珠子轉了圈,「怎麼,怕他頭不暈,對我做什麼?」
男人握住她的指節緊了緊。
可也只一瞬,他輕佻道:「管他做什麼,我照樣偷你。」
「行了,快回去吧。」
他比姜念更憂心似的,抵著她後背就往門外推。
那兩個玄衣衛盯丟了她,此刻怕是去別處尋了。
姜念也不自投羅網,拐個彎,又回了謝謹聞房裡。
耳邊過不去是韓欽赫那句,「我照樣偷你」。
他們幾個人,個個都清楚謝謹聞的存在,唯獨謝謹聞疑心這個疑心那個,始終沒抓到把柄。
只是韓欽赫也不清楚,她和謝謹聞究竟到哪一步,恐怕是有誤會的。
但姜念想,就先不解釋,讓他誤會著吧。
「去哪兒了?」
她不慌不忙道:「找人去要了點東西。」
她將手頭那包白薑片擱在桌上,取一片往男人唇邊遞。
「大人試試這個?」
男人立刻別過頭,「拿走。」
看這反應,一定不會是發現了她的事,只是難受而已。
「大人試試嘛,我剛剛用過這個了,很管用的。」她哄孩子似的往人跟前貼,「來,張嘴,啊——」
謝謹聞狠狠掃她一眼,推開她的手。
姜念看出幾分端倪,直起身問:「您是……不喜歡這個味道?」
他抿唇不答。
姜念旋身追過去,「這驅寒的藥方里,大多少不了白姜,您先前的寒症一直拖著,不會是因為不肯好好吃藥吧?」
明明是她年紀翻了個倍,這會兒真小孩兒似的,冷峻眉目間存著怨懟,一點沒有平日的懾人壓迫。
正是因為吃藥,吃了許多年的藥,以至聞到這個味兒就生厭,能撐過去絕不想再碰。
他自然不會跟姜念解釋,只沉聲命令她:「拿走。」
姜念不情不願地收手,只又說:「那我給您倒茶喝?」
熱茶尚未入口,他蹙眉無奈喚了聲:「姜念。」
「嗯?」姜念一臉無謂湊到他跟前,「怎麼了大人?」
「你往水裡放了什麼。」
味道這麼沖,不用問都知道。
姜念只立在榻邊道:「您不肯用,那我只能想點法子了。」
哪怕這法子一點即破,可她心裡清楚,謝謹聞會容忍她這點僭越的。
「重倒一杯。」
男人把杯盞遞給她,姜念把方才的白薑片又遞到他唇邊。
在謝謹聞慍怒的眸光中,她說:「吶,我也算做過幾日生意,生意人喜歡講,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嘛。」
軟磨硬泡的,要是他再不答應,也不知她還會想什麼法子。
謝謹聞鬼使神差地張了唇,從她指尖捲走那薄片。
辛辣刺激的味道直衝鼻腔,他只是動了動唇,姜念便立刻道:「不許吐!」
當真是翻天了,謝謹聞從沒想過會有今日,他這樣縱容她,任她左右自己的決定。
姜念順勢在榻邊坐下來,「大人您想啊,您要是這麼病懨懨得一個月,上岸後還得調養,哪有查案的力氣?」
「就當是為了天下萬民,暫且委屈委屈。」
油嘴滑舌一頓哄,謝謹聞只問:「哪裡尋來的?」
姜念自然不能說出實情,「哦,我出門時,隔壁韓公子找船家在要,我就也討了些。」
說完這句,姜念只覺後背陰森森的。
男人像是緩過來了,扯住她身子問:「我怎麼跟你說的?」
姜念還是想得長遠。
這船上要呆二十幾日,韓欽赫又不是盞省油的燈,與其一味避著,不如攤開來說明白。
反正謝謹聞……也沒看出她和沈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