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戰鬥就結束了。
「少爺。」老僕走了過來。
「榮叔,這是……。」萬樹森完全沒有想到這些人的出現,但他多少能猜到自己那位二叔是一個有始有終的人,不會沒有後手,讓萬家族長傳承出現動盪。
但依然沒有料到,這周圍巷子裡的民眾會是他老人家的安排。
此刻萬樹森對這位二叔,更是佩服不已,他老人家若從政,怕是大勝也不至於走到南北分裂的這一步。
「這巷子裡的人,都是老爺當年救濟過的人。」
「為了報答老爺的救命之恩。」
「他們擔負起了保護老爺的任務。」
「至於安排人訓練,提供他們軍械和糧食等,這些對我們萬家而言,只是小事。」
「其實老爺也沒有打算啟用他們。」
「他們中很多人,都是第二代了,當年的老一輩都死了,按照老爺之前的打算,是放他們自由的。」
老僕說道,眸光內透著一抹難掩的苦澀,其實他也是老一輩被老爺收留的人,他的使命也差不多結束了。
「二叔他老人家,最後還是幫了我一把。」萬樹森心底更是一沉,二叔承擔的太多了。
「請少爺繼位族長。」
「老爺已經走了。」
「這周邊萬人,根據當年和老爺的約定,若他們不願意走,會跟隨新任族長,維持萬家的繁榮和強盛。」
「還請族長能夠善待他們。」
老僕說完恭敬的雙膝跪在地上,鄭重行大禮。
「見過族長。」周邊的一個個男男女女紛紛跪在地上叩拜,他們的父母都是萬家養到老死。
他們從出生吃的就是萬家糧,穿的是萬家衣,念的是萬家書……,這一輩子就是萬家人。
他們比真正的死士,更具備感情,更擁有赴死的勇氣。
「諸位起來吧。」
「若是諸位想要自謀生路,求個安穩生活的,我會遵循二叔的意思,給予你們錢財,為你們安排好差事。」
「二叔已經走了。」
「我想他老人家也希望你們能夠有個安穩的生活。」
萬樹森沉吟道。
「老族長雖然走了。」
「但我等欠萬家的不止是一條命。」
「我等已把自己當成了萬家人。」
「族長,老族長曾經提及過,你籌建南方朝廷,限制皇權建立軍政處,是為萬家謀萬世之長存。」
「我等願為族長盡最後一份力。」
「等南方安穩,天下太平。」
「待我等無用之時。」
「再談另謀活路吧。」
這個時候人群里一個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來到了萬樹森的面前,目光透著堅定,單膝下跪道。
這個時候萬樹森下了馬,先是扶起了那個叫榮叔的老僕,正欲讓那中年男子起身時。
「父親,兒此生不能為您盡孝了。」中年男子轉頭看向老僕,跪下磕了一個響頭。
「好,好。」
「好好跟著族長干,就是最大的孝心。」
老僕輕聲道。
萬樹森輕嘆一聲,他是知道榮叔有個兒子的,不曾想就住在附近,這些年自己一直在京城和西川行省,家裡的很多事都疏忽了。
這個時候萬晨山等一干萬家子弟,已經被押了過來。
「老爺子,還真是夠偏心的。」
「我到底是不是他的兒子。」
萬晨山滿臉透著不甘心,怒目望向那處院子。
「晨山少爺。」
「老爺已經走了。」
「你就不要再對他老人家不敬了。」
「若非老爺偏袒,依你母親的身份,你又怎麼可能享受萬家嫡系的福祉,你太不知道珍惜,也太痴心妄想了。」
「萬家族長。」
「在上一代就有既定的傳承。」
「哪怕老爺也不能違逆。」
老僕嘆息道。
「老匹夫,你不過我父親養的一條狗,哪裡有你指手畫腳說話的份。」萬晨山不滿的喝道。
那個中年男子看到父親被罵,臉色一變。
老僕擺了擺手,臉色晦暗,沒再繼續開口。
「晨山。」
「向榮叔道歉。」
萬樹森沉聲道。
「成王敗寇。」
「萬樹森有種你就殺了我。」
「想讓我道歉,不可能。」
「我乃萬家嫡系,哪怕敗於你手,也不可能向一個僕人道歉。」
萬晨山臉色一沉。
「你知道榮叔,當年救過二叔的命嗎?」
「你知道榮叔,當初是什麼身份嗎?」
萬樹森臉一沉。
「都過去了,不用說了。」老僕擺了擺手苦澀一笑。
「榮叔早年間在江南行省執掌三衛之兵權,有一年南方不穩,叛軍攻城,榮叔為了救下百姓,違背了聖旨,帶兵擅自出城,雖然救下了整個江南城外數十萬民眾的性命。」
「卻因為違抗聖旨,反被降罪。」
「是二叔感恩榮叔做的一切,救下了他。」
「當年你母親,就是落難進入江南城的人。」
「若非當年榮叔帶兵出城,你母親已死於叛軍之手。」
「你母親欠榮叔一條命。」
「沒有榮叔,就沒有你。」
「榮叔對你和你母親有活命之恩。」
「我依萬家族長的身份,命令你跪下向榮叔道歉。」
萬樹森沉聲道。
「萬家族長?」萬晨山臉色一變。
萬樹森拿出那封信,抵到萬晨山的面前。
「萬家族長有萬樹森繼承,凡萬家所有人若敢忤逆不遵,皆踢出族譜,收歸所有萬家之物,此生不為萬家人。」
「落款,萬家第五代族長萬青雲。」
……
萬晨山臉色難看至極。
「見過族長。」
「族長饒命啊,我們只是被蠱惑的。」
「求族長饒命。」
……
那些一併被抓過來的十幾個萬家人,皆是紛紛叩頭。
「遵,或,不遵!」萬樹森冷冷看向萬晨山。
「榮叔。」
「是侄兒無禮。」
萬晨山頭頂著那封信,簡直猶如萬斤之重,最後不甘的低下頭,脖子上青筋直冒,但還是扛不住踢出萬家的後果,嘭的一聲,重重的跪在地上叩頭,致歉。
他可以死。
但絕不能被踢出萬家。
在外,他一直自詡是萬家嫡系,但他母親的身份,使得他骨子裡很自卑,這種自卑從小時候進入萬家開始就有了。
以至於蓄養死士,爭奪族長之位。
或許都和這個情愫有關。
一生要強的他,此刻這一跪,近乎要了他半條命。
「哎。」榮叔嘆息一聲,但還是側開身,謹守身份沒有接下這一拜,這孩子本性不壞,可惜了,性格讓他誤了一生。
許元勝在一旁沒有開口。
這是萬家的家務事。
但接下來就是國事了。
「萬晨山你私蓄死士,意圖動盪南方朝廷。」
「我希望你能坦白。」
「都是誰參與。」
「念在你是二叔唯一的骨血。」
「我願向軍政處,向天下臣民呈上罪己書,願待你受罰,自貶出軍政處,換你一命。」
「但你犯的罪過太大了。」
「終此一生,你就為二叔守墓吧。」
萬樹森最終還是不忍,殺了二叔唯一的兒子。
在場的萬家族人皆是臉色一變。
這怕是除了死和被踢出族譜之外,最慘的懲罰了吧。
「哈哈。」
「成王敗寇。」
「輸了就是輸了,何惜一命。」
「萬樹森,我是萬青雲的兒子,他唯一的兒子。」
「雖然我覺得老傢伙太過偏愛於你。」
「但他終究是我的父親。」
「他保護你,培養你,支持你。」
「記住,你這一生都是欠他的。」
「我萬晨山,願一死了之,但……你想還那老傢伙人情,這輩子都不可能。」
萬晨山哈哈的大笑著站起身來,笑聲中透著苦澀,認命,還有一抹恨意的同時,更兼難言的情愫。
他拍了一下長袍下擺的塵土,縱使成了階下囚,即便四十多歲了,看上去依然翩翩風雅,帶著難以言敘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