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後，泗水縣城門緩緩的打開。

  泗水縣主官們一個個小心翼翼的出來，皆是顫顫驚驚又是誠惶誠恐，畢竟他們要見的人，是南方最具滔天權勢的人，是他們一生都難以企及的存在。

  「維護好城內秩序。」

  「安排人給城外駐兵，準備好吃喝。」

  萬樹森懶得理會他們，帶著許元勝就匆匆進了城。

  再次來到那個熟悉的巷子，來到那個不大的院子外。

  等院門被老僕打開後。

  「見過少爺。」老僕恭敬道。

  「二叔在嗎？」萬樹森客氣道。

  「老爺在的。」老僕點了點頭。

  稍後萬樹森和許元勝走進了院子裡，還是那棵熟悉的梧桐樹，唯一不同的是，坐在樹下的老人顯得更為蒼老了，這還只是過去了短短几個月罷了。

  「二叔。」萬樹森恭敬道。

  「萬老。」許元勝說道。

  「有些人說你會派兵接管了泗水縣，然後再來見我。」

  「我卻不信。」

  「樹森，你沒有讓我失望。」

  老人睜開渾濁的眼，漸漸的變得清明，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兩個人坐下。

  「二叔是萬家的族長。」

  「是我的至親。」

  「我豈敢做出帶兵逼宮之事。」

  萬樹森搖了搖頭道，有些人？應該是萬晨山吧。

  「你是好孩子。」老人輕輕點了點頭。

  萬樹森面對眼前的老人，少了一貫的沉穩和冷靜，只是對方的這麼一句話，他竟有些情緒變化了，好似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年輕人。」

  「你很了不起。」

  「出關渭河平原，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老人看向許元勝。

  「都是將士們奮進。」

  「南方境內給予了錢糧軍械到位。」

  許元勝輕聲道。

  「人還是那些人。」

  「但過去別人做不到的事，為何現在你們能做到。」

  「這是領頭人做得好。」

  「樹森我雖然是萬家族長，但我上次給你說過，你才是萬家的支柱，是萬家的未來，這句話不是泛泛之談。」

  「而是我對你的認可和承諾。」

  ……

  「有些事，你放手去做吧。」

  「為了萬家。」

  「為了你心中的理想。」

  「為了供養我萬家數代昌盛的百姓們。」

  「有些犧牲，我是能接受的。」

  「也……不得不接受。」

  老人最後一句話，顯得很輕，但坐在旁邊的萬樹森和許元勝都聽見了。

  「二叔。」

  「我……。」

  萬樹森忽然離座，雙膝跪地在了老人腳旁。

  此刻他只是一個子侄。

  許元勝也離座站了起來，退後一步，深深的向眼前這位白髮蒼蒼的老人鞠躬。

  他不是一個好父親。

  但他是萬家的好族長，他是一個有大胸襟有擔當的英雄，他做了萬家子弟該做的事情，也做了身為南方境內一員，尋常人做不到的事。

  依萬家族長的身份。

  若是他不應允。

  萬家一旦折騰下去，那比打一場戰爭損失的財物還要多得多，更趕在北地兩江重鎮進攻南方的情況下，那簡直是一種無法估測的大劫。

  畢竟萬家雖然縮減了在南方的掌控力。

  卻也依然能夠掌控整個南方過半的財力和商路。

  「好孩子。」老人撫了撫萬樹森的頭頂，然後手臂垂落滑到了其肩膀上拍了拍。

  稍後老僕走了過來，遞過來一份書信。

  「拿著。」

  「去做你該做的事。」

  老人枯瘦的手抬起，指了指那封信。

  「是！」萬樹森接過那封信，低下頭欲打開的時候。

  突然老僕驟然間嘭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二叔！」萬樹森猛的抬頭，眸光濕潤，淚水不受控的落下，就看到老人已經閉上了眼，原本應該安詳的走完最後一程，卻總感覺臉色上掛著解不開的憂愁。

  一旁的許元勝輕嘆一聲，因為他沒有做好一個好父親。

  他走了。

  似是不願見到兒子的最後結果。

  「少爺你先去料理萬家的事吧。」

  「老爺早就料到這個結果。」

  「他還在。」

  「萬晨山不敢做什麼，他一旦走了，這裡不安全。」

  老僕臉露悲戚道。

  「榮叔，萬晨山他對二叔做了什麼？」萬樹森擦了擦眼角，沉聲道。

  「他……他逼老爺站出來發聲，說你是萬家的叛逆，希望把你踢出萬家的族譜，藉此讓你聲名狼藉，無法在掌控南方。」

  「並希望立他為萬家族長。」

  「老爺不同意。」

  「他就和老爺大吵了一頓，氣的老爺大病不起。」

  「這兩日才是緩過神來。」

  「我還以為……還以為。」

  老僕說著眼淚就下來了，他此刻才知那是迴光返照啊，怪不得老爺清醒後的第一時間就是寫好了這封信。

  「二叔病重。」

  「你怎麼不給我說啊。」

  萬樹森臉露不悅。

  「老爺不讓老奴說。」

  「當時你在西川行省前線，他怕讓你分了神。」

  「只是囑託我，若是你最近不來。」

  「就把信送給你。」

  老僕哭著道。

  「榮叔，你隨我走吧。」萬樹森沒再多言語，這個時候要先離開城內再說。

  「老奴一輩子陪著老爺。」

  「生活在這個院子也有小二十年了。」

  「老爺的身後事，還需要料理。」

  「有我守著老爺，少爺你先走吧。」

  「請少爺放心，老奴一定會保護好老爺的遺體。」

  老僕跪在地上鄭重道。

  「辛苦你了榮叔。」

  「守好二叔。」

  「我一定會為二叔風光大葬。」

  萬樹森上前握著老人還有些餘熱的手，深深的看了一眼後，就是起身朝著外面走過去。

  許元勝緊跟著出去，並對侯坤打了一個眼神。

  不大一會。

  從巷子裡再次出現上百道身影。

  剛剛騎的戰馬也牽了過來。

  萬樹森拍了拍許元勝的肩膀，知道這些人是他們沒有來泗水縣之前，就安排進來的。

  若是二叔還在，這裡確實安全，因為那個混帳想要掌控萬家，決然不敢對族長動手。

  他更是沒有想到，和二叔的這一見竟是永別。

  「老師，先離開此地吧。」

  「倉促安排的人手，很難萬全。」

  「以防不測。」

  許元勝沉聲道。

  「走。」萬樹森點了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忽然響起了蹬蹬蹬的腳步聲，人數不少，像是從四面八方而來的。

  很快這些人就從巷頭巷尾冒了出來。

  看打扮。

  「是死士。」侯坤沉聲道，在中都見過這些人，接觸過就不會忘記這些人的眼睛，沒有半點感情波動。

  人數達千人。

  比進入中都的死士還要多。

  訓練這麼多死士，也就萬家等少數存世的大家族才能做到了，畢竟培養一個死士，投入可比尋常兵士要多得多。

  一出手就是上千死士，且在泗水縣這麼一個彈丸之地。

  對方目的很明確。

  把萬樹森和許元勝的命，留在泗水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