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黃沙,無邊無際,每逢夜深人靜的時候,皓月當空,一片空曠,這裡便如同無聲的世界!
這是西荊西北最荒蕪的一片沙漠,哪怕走上個十天十夜,都看不到綠洲,看不到戈壁灘,看不到城池人煙。
清脆響亮的駝鈴聲在這寂靜中,尤其的悠揚,就像一首永遠都唱不完的歌一樣。
皓月月輝下,高高的駝峰上趴著一個紫衣銀髮男人,似乎暈厥了,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牽駱駝的是個小姑娘,長得十分清秀,個頭小小的,那一身打扮,一眼就能讓看人認出來,這丫頭必定來自西涼的北部,和匈奴交界之處,漠北!
這個部族,既屬於西涼,也屬於匈奴,曾經兩國都要管,如今,兩國都不怎麼管,爭議暫時擱淺!
然而,這個地方卻沒有被兩國封死,既同西涼有來往,也同匈奴有來往,同有通婚,而這裡的族人,也本就說不清楚,到底是西涼血統多一點,還是匈奴血統多一點!
小丫頭邊走,邊跟著駝鈴聲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悠揚而帶著些許哀傷的駝鈴聲,硬生生被她的小曲兒攪成了歡快的曲子!
駱駝馱著人,兩邊還綴著沉沉的包裹,漠北一族人但凡出行都是成群結隊的,也不知道這小丫頭是什麼人,為什麼獨自一人出來!
從她走的方向來看,她應該是要回漠北去了。
「咳……呵……」
突然,駝背上的人出聲了,小丫頭耳朵可的尖了,急急停下腳步,握住駝鈴,側耳認真一聽,果然聽到那男人輕輕的咳嗽聲。
醒了?
她先是一愣,隨即大喜,連忙捧起男子垂落的腦袋來,卻驚見那張慘白的臉上,唇畔又沁出黑色血跡!
男人虛弱得連動都動不了,更是開了口,只抬眼看了她一眼,便又緩緩閉上眼睛,人雖沒有死,可整個人散發出的絕望氣息,卻比死還要恐怖!
他,已經放棄了活。
「喂,你別這樣,你!」
女子急了,輕輕在駱駝腦袋上一敲,駱駝便乖乖地跪下地,她小心翼翼將男子拉下來,讓他平坦在沙上,枕在包袱上,急急又探了探他的鼻息,確定沒有斷氣,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在沙漠裡偶遇這個男人,那時候他都被黃沙埋了大半了,都看不到臉,只見穿著知道是中原人氏。
她盯著風沙,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救起來,原本想俘虜個中原人回去,教族人們中原文字,卻沒有想到,當她看到他的臉那一刻,她真以為自己撞見謫仙了!
恍惚之間,真的以為自己運氣那麼好,救了一個天下掉下來的仙人,他,長得好美呀!
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了,唇畔的血跡一直流個不停,她只能狠心拿出自己藏了好久的護心丹餵他,才勉強保住他的心脈。
護心丹是漠北族的寶貝,一年就產幾顆,身子骨再弱的人服了,都可以維持一年的,沒想到才走一個月呢,這傢伙就又不行了,她手上可沒藥了!
「喂,我不知道你醒了,你聽得到我說話的!我手上沒藥了,你要是真想死,你絕對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見男子一動不動,小丫頭心下不由得著急,卻繼續道,「你為什麼要尋死呢,你還那麼年輕,有什麼事情,要不,你說來我給你評評理?」
……
不管小丫頭怎麼問,怎麼勸,男子都沒有半點反應。
小丫頭都無奈了,看著他慘白而俊美的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陰影,她突然很想看看他的眼睛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方才一眼,太倉促了,她都沒緩過神來呢,他就閉眼了呢!
思及此,她大著膽子上前,小手輕輕地撫上他的眼睛,輕輕地鋝了鋝他的睫毛。
然而,就在這時候,她主意到了,他果真是有意思的,他分明是排斥她的觸碰,眉頭微微蹙起了。
小丫頭眼底閃過一抹頑劣,小手沿著他的眼角,一路輕輕撫摸到臉頰,緩緩往內移,觸碰到他高挺的鼻子。
原本,不過是惡作劇,想逼著他睜眼,卻沒想到,這輕輕一撫摸,不自覺便上了癮,這種感覺好神奇,漠北從來就沒有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她沒少碰過男人的臉,可是,這一回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不知不覺,已經輕輕撫到他的下頜了,她卻怎麼都捨不得鬆手,似乎自己的手被魔法控制了,離不開這張臉!
沿著他的下頜,她有輕輕地一路撫摸而上,異樣的美好在指腹之間流竄,她突然有種衝動,不,她都控制不住行動了!
她緩緩閉上眼睛,緩緩的挨近,挨近,挨得越來越近,下頜離得最近,她想親吻他,按照漠北的風俗,突然女人看上了哪個男人,想嫁給他當婆娘,便在在男人緊閉的雙眸上留下一個烙印,吻之烙印!
她想,這個男人她救定了,也要定了!
然而,她睜眼,一吻激將落下的時候,卻突然停住,驚了!
只見……只見眼前這雙緊閉的雙眸,竟泛濫出淚水,此時此刻,這個男人正淚流滿面!
到底,有多大的哀傷,以至於都緊閉了眼睛,卻都還會流淚?
小丫頭愣了,愣得目瞪口呆,沒由來的心狠狠一抽,疼得她都想哭!
然而,就在這時候,這個淚流滿面的男子,終於動了,他緩緩伸手,大手攏住她的臉,從側臉邊,像她方才那樣子,輕輕地,輕輕地撫摸,不是五官,而是她臉上每一寸肌膚,他似乎想在她臉上找什麼,卻又不像,只是單純的輕撫!
他的手可冰涼了,可是,這輕撫卻溫柔得讓人覺得溫暖,非常舒服。
小丫頭本就愣著,此時此刻更緩不過神來,她不自覺癱坐下,任由他的手在臉上極盡溫柔。
然而,就在她沉浸在這濃得化都化不開的溫柔中時,男子卻突然鬆了手,小丫頭猛地緩過神來,睜眼看去,卻迎上那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的眼睛,熱淚之中,更多的分明是失望和自嘲。
紫晴,原來……不是你,怎麼可能,會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