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等等!」
沙丘子一時間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拼命讓紫晴等等。
不應該呀!
這個女人還是個女人嗎?
不,應該問一問,這個女人還是個人嗎?
都被害成這樣了,臉都全毀了!
她竟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她看到鏡子裡的自己,至少要嚇得把鏡子摔碎嗎?至少要嚇得瘋了一樣讓所有人滾出去嗎?
要不,至少她要驚叫,她要大哭呀,她要捂臉呀!
可是,她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不要緊,她居然還回頭沖他笑,笑得那麼燦爛,那麼自信,讓他很荒唐得都覺得她的笑容好美!
沙丘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了,患得患失,來來回回走動,像只猴子一樣躁動不安地撓頭撓耳。
好一會兒才蹦出一句話來,「寒紫晴,你不要臉了嗎?」
不要……不要臉?
這話一出,一旁的藥童都給嚇傻了,師父啊,你這話要讓曜王爺知道了,你就算醫治要曜王妃的臉,你也一樣會沒命的!
而整個逆鱗傭兵團則一齊拔劍而出,怒了!
紫晴蹙眉朝沙丘子看來,沙丘子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越發的不安,正要解釋,誰知紫晴突然就笑了!
「當然要,所以迫不及待要去找解藥,要去……報仇!」
「報仇」二字被她咬得很重很重。
臉蛋,對於女人來說,太重要了!
可是,對於寒紫晴來說,還不至於要她哭哭啼啼,尋死覓活,自暴自棄!
她從來不哭的!
只要君北月不嫌棄她,別說是這張臉,就算是這條命沒了,她都不哭的!
早在留仙島上,她便說過,除非君北月死,否則她永遠不會掉眼淚!
跌倒了,尚且要爬起來再哭!
何況她並不認為自己跌倒了。
紫晴說罷,便走,走得大大方方,就連面具、蒙面都沒有戴!
除夕夜的花魁大會,她一度以為君北月愛美,卻沒想到他在花魁大會上為她準備了鳳冠霞披,他要當著天下所有權貴面前,求娶!
若非冰蟬將一切一五一十都稟告了,或許,以那傢伙的性子,永遠都不會跟她解釋那麼多吧!
更不會同她解釋,除夕之夜,他眸中的恐懼。
他不嫌棄,她何必費心去在意別人的目光!
她就是要大大方方,坦坦蕩蕩頂著這張臉去找耶律辰毅,去找顏紫報仇!
她要告訴君北月,不用擔心她,不用費心思去替她掩飾那麼多的,她不怕!
人不在身旁,溫暖卻一直在。
或許,那種身處死亡邊緣給予的溫暖,給予的支撐,可以溫暖,可以支撐一輩子吧
紫晴大大方方地走著,小手不自覺又撫上了小臉,永遠不會忘記那種感覺。
帶著些老繭的大手,輕輕撫摸,痒痒的,柔柔的,好不溫柔。
強有力的雙手,握著她的雙臂,將她撐起,強大極了。
正沉浸在溫暖中,突然,她戛然止步,而背後沙丘子追來,卻已經來不及了!
她就站在昏暗的甬道口,遠遠地看到明亮大堂里,牆腳邊坐著一個人。
他紫衣銀髮,面色慘白,狹長的雙眸緊閉,他背靠在牆上,輕輕喘息,給人一種安靜而脆弱的感覺,似乎重傷躲避到人間一隅的謫仙,又似瀕死的精靈,獨自一人躲在這裡苟延殘喘。
他,軒轅離歌。
紫晴心頭微微一怔,她記得很清楚,在密室中,這個男人選擇了和顏紫合作,顏紫之所以要去堯舜島,該是他的主意。
「他怎麼在這裡?」紫晴低聲,冰蟬方才的稟告,並沒有提及這個男人。
「是百里尾生帶來的,王爺也一直在找他,屬下聽說王爺和司徒公主審問軒轅昭汐的時候,軒轅昭汐說他也在船上,可是王爺沒有找到屍體,不知道他是怎麼逃的。」
冰蟬如此稟告,除夕之夜事發之後,他們一直在帝都待命,曜王爺出海回來後,便令他們同行到西荊。
關於搜尋,關於那場海戰,他們知道過程,卻不清楚細節。
「百里尾生……」紫晴喃喃自語,那傢伙在南詔幫了他們一次後就再沒有出現過了,難不成是他救走軒轅離歌的?
如果之前對軒轅離歌還有點情義,那麼從他站到顏紫那一邊開始,他們便徹底敵對了!
他選擇顏紫,沒有錯,她也不怪的,他們本就是敵對的,本就要尋找自己最大的利益!
或許,這件事更堅定了她原本還有於心不忍的心吧!
「到這裡做什麼,他傷得很重?」紫晴淡淡道。
就這時候,沙丘子突然後背後沖了過來,一下子就衝到了軒轅離歌面前,點了他一個大穴!
而這時候,軒轅離歌才陡然睜眼,怒目看向沙丘子!
一路上百里尾生那個奇才的調養,他身上的傷全都恢復了,武功也全都恢復了,舊病妨礙不了他什麼的!
方才微微喘息,看似脆弱,其實是在努力沖開穴道呢!
「軒轅公子,百里尾生將你託付給我,你要是走了,我拿什麼跟他交待呢?」沙丘子不悅問道。
軒轅離歌懶得理睬,別過頭去,而就在這時候,他看到了紫晴,就站在不遠處。
那張臉,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怎麼會在這裡,君北月沒有帶她進城嗎?她醒了?
他哪裡記得自己曾經對顏紫假投降,哪裡記得自己還是當著紫晴的面投降的,他只知道,自己為保這個女人,命都丟了大半了!
幸好,他沒有算錯,鮫人來救她了,雖然容貌已毀了,可至少她還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呢!
揪著的心總算放下,軒轅離歌最直接的反應便是高興,欣喜,下意識要開口喚她,然而,沙丘子卻突然很慎重地道,「寒紫晴,我先跟你說好了,這傢伙我已經報個曜王爺了,在曜王爺回信之前,你不能動他分毫,好歹,他也是我的病人。」
「他生什麼病了。」紫晴的語氣極冷,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她曾經唯一的朋友阿離,不是手把手教她彈琴的師父,而是一個比陌生人還不如的仇人。
軒轅離歌心頭大怔,這才記起自己和她之前有誤會,這才記起自己捨命相救的時候,她一直都是昏迷的。
沙丘子只知道東秦的太子同曜王夫婦必定勢不兩立的,只怕寒紫晴太衝動,壞了曜王爺藉此算計百里尾生的大事,急急道,「曜王妃,他病得可重了,活不過三十歲的,你不殺他,他一樣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