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可是,我辦得到

  琴音止,高亭一片靜謐,已是冬末春初,這夜尤其寒冷。

  似乎每每她奏離殤,他都會出現,是否想見他的時候,彈起離殤便可呢?

  紫晴仍是仰著頭,不看便知是軒轅離歌按了無箏之弦。

  影子離開前的提醒還縈繞在耳畔,提防軒轅離歌。

  他是東秦的太子爺,心懷收服西楚光復大秦的偉大報復,東秦和西楚之間的無邪深澗是永遠都無法逾越的,要麼借道匈奴,要麼借道大周!

  匈奴之險,西楚那樣的國力若非被君北月逼得不得已,豈會輕易選擇與虎謀皮,借道匈奴呢?

  而東秦,能抵抗得了匈奴的入侵就算萬幸了,絕對不可能借道而過的,所以,軒轅離歌此生必想盡辦法過三界之地!

  無奈,三界之地,是君北月最大的禁忌!

  如今,西楚和大周有約,止戰五年,永不同東秦交好,如今她不再想逃離,她想留,她想為那個男人守住一切,這便意味著她和他該是永遠的仇敵呀!

  紫晴靜默,軒轅離歌亦是靜默,撩袍落座,修長溫潤的手指輕輕撫著無箏。

  終究還是紫晴先開了口,「怎麼也到帝都來了。」

  「路過,順道來看看你……參透了多少離殤。」

  「去哪呢?路過這裡?」

  「雲遊四海,以琴會友。」

  「阿離,你這輩子是為琴而活多一點,還是為東秦而活多一點呢?」

  軒轅離歌頓了許久,突然輕輕挑撥琴弦,笑道,「紫晴,你們不談大周,不談東秦,可好?那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事情。」

  「做得到嗎?」紫晴仰頭而笑,「你來帝都,是找君北耀的吧。」

  「我來你這,只問琴。」軒轅離歌仍是淡淡的語氣,十指輕輕划過琴弦,立馬流溢出悅耳的輕聲,他每次來不都是只問琴嗎?

  問琴問琴,問情是也!可是,他知道,永遠不能問。

  這時候,紫晴才緩緩轉頭看來,淡淡道,「阿離,肩膀可以借我一下嗎?」

  聽了這話,軒轅離歌隱隱不安的心才緩和,然而當他抬頭看去,迎上紫晴那雙哭紅了的雙眸,心一下子就縮緊,好疼。

  這才發現,她竟無聲哭成這樣。

  也不等軒轅離歌答應,紫晴起身而來,挨著軒轅離歌坐,素手輕輕按在他肩上,額頭抵著他手臂,低著頭,靜默不語。

  軒轅離歌看不到她的臉,側頭看著肩上那越搭越緊的手,不自覺想伸手握,可惜,他終究沒有。

  他很清楚,距離終究好保持的。

  有一種朋友,再你最需要的時候,會聽你掏心掏肺地傾述;

  有一種朋友,再你最需要的時候,心甘情願陪著你干坐著,沉默一整夜。

  軒轅離歌無疑屬於後者,紫晴這一挨就挨了一整夜,這一靜也靜了一整夜。

  這種沉默,再久都會感覺短暫吧,當翌日的陽光照射而來的時候,紫晴才恍然,天都亮了。

  她緩緩的放開手,軒轅離歌迎著陽光,隱隱鬆了一口氣,好看的唇邊微勾。

  他擔心了一夜,如果這個女人同他傾訴些什麼,如果這個女人真哭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的。

  可誰知,紫晴站起來,背對著他卻淡淡道,「阿離,以後……不要再來了,我……辦不到。」

  註定要站在對立面的人,可以相互欣賞,卻永遠無法成為朋友,縱使軒轅離歌辦得到,她也辦不到。

  這話一出,軒轅離歌唇畔的淺笑頓僵,那難得神采奕奕的明眸一下子就暗淡無光。

  一定要這樣嗎?

  「阿離,大周和東秦,不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事情,是我夫妻同你東秦皇族之間的事,若有朝一日戰場相逢,我不會手軟。」

  她低著頭,明淨的眸子斂盡的無盡的哀傷,她不會忘記是自己說要當朋友的,不會忘記這個男人的君子一諾。

  正要走,軒轅離歌突然笑了,「紫晴,可是,我辦得到呀。」

  紫晴戛然止步,猛地回頭,可惜,那紫衣銀髮,清瘦得似病弱的身影早已遠遠退去,遠得彼此都看不到眼底的哀傷。

  他辦得到?他如何辦到?

  紫晴雙手「鏗」一聲重重按在琴弦上,每每哀傷的時候就莫名的衝動,非常想談離殤,想一口氣

  不停息從頭彈到尾!

  素手並沒有離弦,一抬起頓時急速,琴聲一下子嘈嘈切切起來,可是,明明是錯雜彈,卻不知不覺漸漸有了曲調,哀傷之曲一旦急促起來,那便是悲壯輩份,哪怕是遠遠聽著,都能聽得出這是琴者在痛斥命運的不公!

  紫晴低著頭,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雙手越來越急,越來越猛,雙眸盯著琴弦看,似乎被這無箏給吸走了神魂,原本一雙明淨的眸子此時此刻都空洞了!

  而就在這時候,突然一道身影閃落在眼前,不是別人,正是司徒浩南!

  他「啪」一聲按在琴弦上,「寒紫晴,叫你好幾回了呢!」

  紫晴這才猛地回過神來,抬頭看他,眸中分明滿滿的都是驚慌,她剛剛怎麼了?

  怎麼會有種控制不住,停不下的感覺呢,似乎想永遠這麼彈下去,直到雙手作廢,直到精力耗盡。

  是太入神做火入魔了嗎?

  「寒紫晴,你怎麼了?」司徒浩南狐疑著,尋著琴聲追來,都在下面運內功喊了她好幾聲了,居然沒聽到。

  「沒!沒什麼!」紫晴急急避開視線,抱起無箏便要走。

  司徒浩南連忙追上,瞥了無箏一眼,狐疑道,「寒紫晴,這東西我聽過,邪門得很呢,你不會走火入魔了吧?」

  紫晴眼底掠過一抹複雜,淡淡道,「我練琴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找我什麼事。」

  「你剛剛真走火入魔了?」司徒浩南再問。

  「沒有,你找我什麼事呢?」紫晴還是避開。

  然而,司徒浩南卻眯起狹長之眼,認真了,「我把個脈。」

  「我說,沒有,走開。」紫晴微怒,這傢伙很煩。

  誰知,司徒浩南竟沉聲,一改平素吊兒郎當的樣子,嚴肅極了,「有沒有把個脈就知道。

  「我的事輪不到你來管!」紫晴終怒。

  「我……君北月不在,我對你有責任!」司徒浩南理直氣壯道。

  「這是什麼道理,你是他爹,還是他兒子啊!對本王妃有責任?」紫晴冷冷反問。

  司徒浩南一時語塞,這時十兩快步而來,「主子,終於找著你了,顧惜他們都來了,在後花園裡等很久了。」

  顧惜,那個倔強的小乞丐,她將來的傭兵團到了!

  聽了這話,司徒浩南立馬伸手攔,「說清楚再……」

  無奈話未說完,紫晴便狠狠推開他,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