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王府的最東邊是一片竹林,紫晴和君北月一路走來,心下都不自覺慚愧起來,身為這座府邸的女主人,卻使勁都還將這座府邸了解透過。
從來就不知道最東邊這裡有這麼茂密的一片竹林,更不知道,君北月為她建造了一座幽靜的竹林琴房。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一走入竹林,頓時一片清涼,斑駁篩下的陽光,沒有溫度,也沒有亮度,周遭一片昏暗。
似乎一進到林子裡來,就與世隔絕了,耳畔不再有喧囂,而是隱隱聽到了溪流聲。
別說紫晴了,就連百里尾生都喜歡這裡。
「什麼時候建的?」紫晴邊走邊問。
「那年回來過年。」君北月淡淡道,雖然沒有解釋,但是紫晴立馬就聽明白了,正是她被顏紫擄走的那一年春節。
原諒,這個男人準備的不僅僅是一場婚禮呀。
「那現在,還送嗎?」紫晴笑道。
君北月亦笑,「那你還要嗎?」
「當然。」紫晴理所當然地點頭。
走著走著,溪流聲越來越近,遠遠地還真看到一條小溪流,從一座吊腳竹樓下流淌而過,淙淙流到竹林深處去!
曜王府可是地處大周帝都最繁華之地,怎麼可能會有溪流,這明顯是人工溪流,不知道這得花多少心思!
紫晴又是感動,又是歡喜,疾步過了溪流上的獨木橋,便看到竹樓上的匾額,「心晴閣」。
心晴,心晴,心中有晴,心放晴。
正感動著,百里尾生便一聲感慨打破了林中靜謐,「哎呀呀……嘖嘖嘖!嘖嘖額!嘖嘖嘖!」
紫晴白了他一眼,懶得跟他貧,「進去吧!」
「這屋子我喜歡,回頭我自己也建一座!」百里尾生卻自言自語,煞是認真。
心情閣並不大,確切的說,就是一間琴房。
屋內沒有多餘的擺設,兩座相對而立琴台,放著無箏和血箏,一旁隨意擺放了些許蒲團坐墊,昏暗中,簡單的布置,和血箏無箏簡單遠古的氣息十分相稱,整個琴房,竟無意中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
紫晴站在門口,不知道怎麼的,一時間就看恍惚了神。
「愣著做什麼,還不進去。」百里尾生一催促,紫晴才緩過神來。
「你可準備好了?」君北月關心地問道。
他可是聽決明子說了,如果沒有足夠的心力,強行彈奏魔音幻曲,輕則彈奏不出意境、幻象,重則彈奏之人會走火入魔。
「放心!沒事了。」
紫晴本就不是弱女子,只不過孤島一事和軒轅離歌的死兩件事對她打擊真的大了點。
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原來那個打不倒寒紫晴!
她深吸一口氣,坐到琴台邊。
軒轅離歌,不管你留給我的是什麼,我都有勇氣收下!
見紫晴準備好了,百里尾生和君北月便在一旁盤腿坐下,不管是君北月,還是百里尾生,都還是第一次,這麼認認真真作為一個聽眾,聽紫晴演奏。
紫晴雙手輕輕落在血箏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今日的狀態格外好,只覺得這血染的琴弦似乎有了靈氣,同她的十指之間似乎有種無形的吸引力。
君北月一貫冷冽而深邃的眸光有些暖,百里尾生那明淨的眸子裡卻多了三分玩索,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看著紫晴。
其實,於這兩個男人來說,單單就這麼看著,也是曲不醉人人自醉。
「阿離,我便當這琴就是你。」紫晴在心中默默道。
「鏗……」
幽靜之中,琴聲起!
第一聲並不成調,即便是識音色的人聽起來,也只能聽出音色之差!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百里尾生和君北月一下子就聽出了這聲音的不同,和紫晴前幾天彈奏的完全不一樣!
說不上哪裡不一樣,就是感覺不一樣,仿佛不是一個人彈奏出來的。
這第一聲,便如清風朗月鶴戾空,意境高遠!
只見紫晴低頭專注在琴弦上,雙手遊走在琴弦上,猶如一雙蝴蝶在琴弦上舞動,翩然輕快。
隨著紫晴雙手拂動,琴聲錚錚然,曲調拔高,拔高,再拔高!
這才一開始,便聽得君北月和百里尾生整顆心全跟著曲調走了,不僅僅是這心,就連著氣,也跟憋著不敢吐,一直往上提,往上提。
琴聲似乎表達了參天高峰上去,卻突然,隨著紫晴右手瀟灑輕劃,「鏗……」一聲下,如同九天瀑布,一瀉千里,肆意暢快!
這時候,君北月和百里尾生也齊齊鬆了一口氣,他們並沒有注意力,就連紫晴自己也都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軒轅離歌這曲子叫做什麼,且叫他離曲吧!
這離曲,前幾天紫晴彈來,只覺得輕快,同樣一首曲子,同樣一把琴,同樣一個人,如今彈奏來,卻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琴,果然是情也!
曲調放緩之後,曲子似乎才真正開始,鏗鏗然,平靜而尋常,似乎同一般的曲子並沒有什麼兩樣。
君北月和百里尾生都認真聽著,卻都有些不解,同時也等待著接下來會有變化。
可誰知,曲子竟從此波瀾不起,平平淡淡,似乎平靜地敘述著平凡往事。
然而,正是這種平靜,令人聽著聽著,便漸漸別一種無法言喻的哀傷情緒籠罩住,淡淡地,朦朦朧朧地,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這樣哀傷了起來。
紫晴續續彈,原本專注的表情也有了變化,眉宇間染上了一抹愁緒,卻不自知。
淡淡的哀傷,不比大悲大痛強烈,卻令無法察覺,無法逃遁。
這種感覺,如此的熟悉,這樣的感覺,不正是軒轅離歌散發出來的氣息嗎?
他的悲慟,從來都是無聲無息的,永遠都是那麼靜默。
紫晴突然有種感覺,軒轅離歌似乎回來了,就是身旁。
思及此,她頓時心中一痛,琴弦勾重了,「鏗!」
頓時一聲急轉,似乎沉重之中有了宣洩之口,紫晴十指力道陡然加重,錚錚然,琴聲頓時悲壯起來。
君北月和百里尾生似乎都聽出了什麼,一個眉頭緊鎖,一個一臉凝重。
男人的心,男人的情,同是男人聽來,或許,更有感觸吧!
而紫晴,早已漸入佳境,忘卻了周遭的一切,不用刻意努力,都不自覺完全沉浸在琴聲之中。
錚錚然!鏗鏗然!
琴聲一下子急促起來,時而高揚,時而低沉,高揚低沉、低沉高揚,不斷交替著,仿若置身萬里沙場,金戈鐵馬,鐵騎刀槍,沉!沉!沉!
壯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