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大人。」
曲延年來到跟前,對著市舶司的人恭敬一拜。
趙永康呵斥的動作一頓,斜著眼看過來,「你是這船的主人?」
曲延年忙道,「草民曲延年,是錦雲商行的掌柜。這船是商行的。」
趙永康不耐煩的擺擺手,「行了行了。是你家的就成。來人,開艙卸貨!」
曲延年聞言,不由得一驚。
先前說過,宋啟峰這一船送回來的,有大半都是活物。
別看是活物,那也是在船艙里精心照料養護之後才能活下來的。
如今他們還沒做好卸貨的準備,貿然將貨物全部放出來,那損失可就大了。
「大人。」他連忙上前,道,「商行這船不過才靠岸。如今上頭的東西亂糟糟的,想卸貨都不好下手。不如,等我們整理好了,大人您再來檢查。」
趙永康冷冷一笑,「提舉大人有令,所有港口必須不定期核查!本官今日來,便是行提舉大人之令。你不讓本官檢查,難不成,你這船上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不成?」
「大人這話,草民萬萬不敢當!」曲延年道,「錦雲商行在番縣多年,一向遵紀守法。各位監官以及縣令大人都是知道的。且商行的船隊都是有高大人的批文的,還請大人明鑑。」
高大人便是市舶司在嶺南這邊的監管,統管整個嶺南王的市舶司事務。
這是林知南的人脈,且每年,商行送去高大人府上的孝敬更是不少。
這些年,高大人也一向庇護商行。
只要提及他,但凡是市舶司的人,多少都得給一些面子。
可誰知,趙永康聽到他提及高大人,依舊只是冷冷一笑,「你不必提高大人。今日的搜查,正是高大人下令的。」
曲延年聞言,不由得一愣。
這些年,商行同高大人的往來都十分順暢。怎麼高大人忽然就對商行的船隊出手了?
這不合常理。
沒等曲延年細想,趙永康已經抬手,示意手下的人去搜查,「既然沒什麼問題,那就不怕查!動手!」
曲延年神色一凜,連忙從懷裡將剛才宋啟峰給他的貨單拿了出來,「大人,大人且慢。」
趙永康的臉色沉了下來,「你三番五次攔著本官,難不成是想妨礙市舶司的公事!」
「草民不敢。」曲延年將貨單遞上,笑著道,「大人檢查,草民如何敢攔?這是船隊這次的貨單。有了貨單,大人檢查不也更方便嘛。」
趙永康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隨後將貨單打開。
看清楚眼前東西的那一瞬間,他的瞳孔不由得一縮。
是貨單不假。
跟著貨單遞過來的,還有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大手筆啊!
趙永康一瞬間,心動不已,可想起今日的差事,只是在心中大嘆可惜了。
他將手中的銀票單獨抽了出來,晃了晃,神色冷酷無比,「你這是什麼意思?想賄賂本官?大膽!」
曲延年在他將銀票拿出來的一瞬間,臉色立刻變得難看。
「還不給本官拿下!」
趙永康一聲厲喝,頓時便有兩個人朝曲延年圍了過來。
宋啟峰在後頭,都替曲延年捏了一把冷汗。
曲延年不等人過來,便直直跪了下去,「草民不敢!今日天氣炎熱,草民只是覺得大人們執行公務辛苦,便想著給大人們送一些茶水錢,以作慰問,斷無賄賂之心。還請大人明鑑!」
趙永康心想此人還挺上道,揮揮手讓兩人退下,若無其事的將銀票收了。
他抖了抖手裡的清單,「愣著做什麼?還不開艙卸貨!」
眾官兵聞言,立刻一擁上船,著手開艙。
這一開,怕是回來的貨要損失至少五成。
宋啟峰急得不行,剛想說話就被曲延年瞪了一眼,只能又止住動作。
曲延年臉色很不好看。
本以為趙永康拿了銀票會放水,可如今看那些官兵的動作,哪裡有半分放水的跡象?
活物艙被打開,大片大片的魚隨著海水湧出,將整個甲板和港口都變成了一片魚肚白。
放著冰塊的冷凍艙也沒放過。成片的魚和冰塊放出來,讓整個港口都降了幾度。
曲延年看著官兵們按照清單一個個貨倉去搜,垂在身側的手越攥越緊。
錦雲商行成立之前,船隊便已經建立。那時便與市舶司打點好了關係。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差錯。
可今日,趙永康帶人前來,二話不說便要檢查。
趙永康是市舶司的人,不會不知道他這麼做會對船隊造成多大的損傷。
可他還是動手了。
哪怕塞了銀子,也沒有免掉。
這裡頭若是沒有點貓膩,曲延年是萬萬不會相信的。
商行得罪了什麼人,要對他們出手?
是長公主?
還是其他。
曲延年一時沒有頭緒,只能先等著檢查完再去同林知南商議。
趙永康的人將所有的貨物都查了一遍,卻什麼都沒查出來,不由得挑了挑眉。
來的時候人說了,不可能一點紕漏都沒有,但凡有紕漏,要他小事放大,最好能將商行也牽扯進來。
他本來以為,隨便查一查就能交差,卻不想,錦雲商行的人做事這麼嚴謹,竟然是一點錯處都沒有。
如此,他也只能在心裡惋惜。
宋啟峰見他們遲遲不收工,心裡越發急了,對曲延年道,「掌柜,再不處理,甲板上的魚就全都要死了。」
這魚自然是新鮮的最好,若是死了,別說賣不上價,就是送,也沒人要啊!
曲延年自然也知道,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坐在屋檐下喝著涼茶的趙永康,目光沉了沉。
「都給本官仔細查!要是有疏漏,壞了市舶司的規矩,本官饒不了你們!」
這態度,擺明了不肯罷手。
曲延年心知多說無益,冷然道,「等著。」
最壞的結果,就是這一艘船的貨不要了!
「可是……」宋啟峰都要哭了。
這可是他們辛辛苦苦一個月的收穫,哪裡是能說不要就不要的?
就在眾人心急如焚,幾乎快要等不下去的時候,屋檐下的趙永康終於是起身,拍了拍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有些煩躁的開口,「得了!今日暫時到這,收工!」
雖然這麼回去交差,有些不好看,可那有什麼辦法呢?
宋啟峰聞言,再也等不住,招呼著船員立即上去,想將貨物收回船艙。
趙永康臉色一沉,厲聲喝道,「幹什麼!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