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南臉色微變。
石留黃的確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可偏偏,是造火藥不可或缺的東西。
這麼多石留黃想通過錦雲商行往北方送,這哪裡是來同她做生意的,分明是來要錦雲商行一萬來人的命的。
一時間,林知南看著來人的目光滿是冰涼。
這人明晃晃的告訴她,分明是覺得有了林以珩,她不得不退讓。
果然是算計好的。
林知南冷然,「這等殺頭的事,你也好意思開口?」
來人輕笑,似乎透過濃濃的夜色不斷審視林知南,眸色篤定。
「若沒有請到貴公子,自然是不好開口的。」
「凌東家快些做決定吧,我的耐心有限。若你不快點,我可不保證還給您的小公子是不是完整的了。」
林知南瞬間便想到趙管事兒子被他們切掉手指的樣子,心頭狠狠一顫。
好。
好得很。
「你既然已經篤定,又何必再試探。」林知南語氣冷然,道,「錦雲商行可以接下這個單子。」
來人眸色瞬間一亮。
果然,女人就是成不了大氣候。
尤其是做了母親的女人。
有那麼大的軟肋在,何愁拿捏不了?
他剛要開口,卻聽林知南的話風一轉,道,「不過,怎麼運,運多少,由我錦雲商行說了算。且,一旦風頭不對,商行會立刻停止。」
來人笑了,「風頭不對,自然可以停止。咱們的腦袋也只要一顆。」
林知南聞言,不由得又是一聲冷笑。
她可真沒瞧出來這人有多珍惜自己脖子上的腦袋。
「只是,這量,一個月只要送一萬石。」
聽到這個數目,林知南的眸光不由得一縮。
一個月一萬,除去雜七雜八,一年十萬石。這麼多的硫磺拿去做什麼?
思及此,林知南看向對面那人的目光越發冰寒。
「一萬?不可能!最多三千!」
「錦雲商行的商隊一向在南邊,貿然往北邊送這麼多東西,是個人都知道有問題。絕無可能。」
「三千不夠。」來人道,「八千!」
「四千!」
來人眉頭微皺。
身邊的人低聲道,「老大,不能同她拉扯。她這是在拖延時間。」
來人自然也看出來了,所以這才停下,沒有繼續說話。
他冷笑,「凌東家看來沒認清事實。八千,少一點都不行。凌東家最好不要再動什麼歪心思,不然,你砍多少,我就從貴公子身上要回來多少。」
這人出現後一直是一副心有成竹的鎮定姿態。此刻在察覺林知南在耍花樣時,終於露出陰狠的模樣來。
這才是此人真正的樣子。
林知南心頭冷笑,定定的看了一會後,似乎是終於無計可施,退讓了。
「好。八千就八千。你若是敢動我兒子一根汗毛,我哪怕錦雲商行不要了,也要同你拼個魚死網破!」
聽著林知南咬牙的聲音,來人心頭一喜,收起剛才的陰狠,再度露出和煦的笑意來,「以後,我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凌東家的兒子就是我的干侄子,我怎麼捨得動他?」
「既然東家答應,那這一紙契書,便簽了吧。」
說著,便讓身邊的下人送了一張契書過來。
送契書的人同樣蒙著面,黑暗中根本什麼都看不清。
林知南不過一眼便收回目光,將視線落回契書之上。
契書上寫的不過是尋常的合作條款。一切看上去與尋常商行的合作無二,唯有運送的貨物里並非上頭寫的絲綢和糧食,而是朝廷明令監管的石留黃。
「還不快簽!」送契書過來的人見林知南遲遲沒有動靜,不耐煩的催促道。
林知南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手指正欲去沾印泥,卻忽然停了下來。
那人更不耐了,「磨磨蹭蹭什麼!還不快簽!」
林知南緩緩抬頭,目光落在眼前之人身上。
下一刻,一個巴掌就狠狠甩在他的臉上。
「一條狗,也在敢在我面前放肆!」
那人完全沒想到這樣的情況下林知南竟然還敢動手,還是打臉這麼傷臉面的事情,頓時眼睛都紅了,直接揚起手就要朝林知南打過去。
「耿老三,住手!」
一聲厲喝響起。
眼前之人瞬間便停了下來,高高揚起的手怎麼也不敢落下。
來人目光微冷,看向林知南,「是我的人沒規矩,這次回去,我定會重重責罰,凌東家別放在心上。」
「凌東家有何問題,不妨直說。」
林知南輕蔑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壯漢,惹得這個被叫做「耿老三」的人拳頭髮癢,臉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
偏偏,他竟然又忍住了,沒有動手。
林知南暗道可惜,抬頭看向對面的男人,道,「想讓我簽可以。可我要先看到兩個孩子,只有兩個孩子都平安無事,我才會簽。」
來人微微眯眼,淡然道,「凌東家既然已經知道我要做的生意,算是拿捏了我的命門,我又怎麼可能在這件事上欺騙你?」
「你放心,只要第一批貨北上,兩位小公子定然完璧歸趙。」
林知南當下就放下手裡的契書,「你以為我如眼前的蠢貨一般,沒有腦子?」
耿老三心頭又是一梗。
這女人……真是欠揍啊!
「只要貨北上,錦雲商行算是徹底上了你的賊船。到時候是誰捏誰的命門?那時,別說完璧歸趙,你就是要整個錦雲商行,我都沒辦法反抗!」林知南冷笑著繼續說道。
來人聞言,有些無奈,道,「凌東家未免將在下想得太過惡毒。」
林知南冷笑,「你都綁了我兒子了,還要怎麼惡毒?」
來人一噎,只能訕訕道,「只要契書一簽,你我兩家便是合作關係。彼此之間本該多一些信任不是?」
「想來凌東家也明白,這些貨至關重要,不容有半點損失。只要貨在東家您的手上,您又何必擔心呢?」
簡而言之,雙方都捏著彼此的把柄,根本不怕對方翻臉。林知南的憂慮著實沒有必要。
林知南卻是聽出其中的不同來。
這人話里話外的意思,都在表明他也只是替人幹活,真正的主子另有其人。
會是誰?
番縣的地方不算小,能辦成今日這樣的事情之人,一隻手就可以數得出來。
再有耿老三這個名字,想來曲延年他們定能將人搜羅出來。
林知南眸子裡閃過一抹不可察覺的厲色,對著黑暗中的來人豎起食指,「一句話。見了人,我就簽。沒見到人,斷無可能!」
來人的臉瞬間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