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南的馬車停在巷子外頭，只是一輛很普通的馬車，瞧著很不起眼。
曲屏掀開帘子，將林知南和林以珩拉了上來。
林知南不讓她和重畫跟著，兩人只能呆在馬車上。
上了馬車，曲屏便問道，「姑娘，如何？林家同意分家嗎？」
林知南微微搖頭，「都被葉麽麽說中了。我瞧著，他們不僅想要那筆撫恤金，還想要更多呢。」
林遠志那句話顯然是想打探她手裡有多少銀子，只是沒想到她不給面子，直接提了撫恤金的事情。
那一瞬間，林遠志眼裡的凶光盡顯。
不過，他很快遮掩住。
顯然下一步，就是要打探她手裡有多少銀子。
重畫臉色不快，道，「夫人，奴婢看不如直接請縣衙的人來一趟，將家分了。若是不服，奴婢暗地裡打一頓就是。」
曲屏撇嘴道，「重畫你還是這麼暴力。這若是傳出去，多難聽啊。」
重畫一臉無所謂。
林知南忽然笑了笑，看向林以珩，問道，「珩哥兒覺得此番，娘親該怎麼做才好？」
林以珩吃著點心的動作一頓。
他放下手裡的點心，拿出帕子將手擦乾淨，才緩緩開口。
「娘親，珩兒有幾個問題。」
「你說。」
「其一，林青上戰場，是以林家壯丁的身份去的，可對？」
曲屏搶著回答道，「對的。林家一直未分家，且林青是替林家大房林陽去的。」
當年，各家需出壯丁上陣，林家抽中的是林陽。後來，林家大房走關係，將人換成了林青。
這點，或許現在知道的人不多了，但朝廷的記錄不會騙人。
「欸，珩少爺為什麼叫林青，怎麼不叫爹爹？」
林以珩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又問，「其二，林青上戰場，所得的月餉以及身故後的撫恤金，可是全部歸林家所有？」
林知南點了點頭，「所有銀子都送到林家。林家大房管帳，相當於銀子也全都在他們手上。」
「那銀子夠林奶奶和林姑姑的花銷嗎？」
「若是尋常吃穿用度，自是夠的。」
林以珩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問道，「既如此，那林家大爺爺照顧林奶奶和林姑姑，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幾人不由得都點了頭。
是啊，替你們上了戰場，銀子也全送到家裡了，照顧一下孤寡的母親和妹妹，難道不應該？
曲屏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可恨一個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林家大房卻是半點不認。這些年，用在林青母親和妹妹身上的銀子十不足一。當真可惡！」
林以珩看了曲屏一眼。
這動作讓林知南狠狠晃了神。
像。
太像了。
蕭景辰看人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副神情。
「依曲屏姨姨的說法，那就是林家大伯沒有照顧好林奶奶和林姑姑。娘親，我說的可對？」林以珩問道。
林知南回神，點了點頭，「林奶奶的眼睛因為做繡活，已經出了問題。而那位林姑姑，嗯，也著實瘦弱。的確是沒有照顧好。」
林以珩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既拿了銀子，又沒辦好事，那就是背信棄義。不義在先，那娘親不仁在後，情有可原。」
林知南笑了，「這麼說，珩哥兒是同意母親強硬分家，不管林家大房？」
「自然。「
聽到他這麼回答，連重畫臉上都帶上淡淡的笑意。
林知南又問，「那你可知道，母親若這麼做，外人會怎麼評價母親？」
林以珩一愣，眼裡閃過一陣迷茫，想了想，微微搖頭。
林知南笑道，「林家不肯分家，我若是借著縣衙的勢強硬分家，外頭的人便會說我仗勢欺人。」
「還會說我忘恩負義，絲毫不記得從前林家大房的恩情。說不準，等你長大了，這忘恩負義的名頭還會落到你的頭上。」
「如此這般，你也同意我強硬分家嗎？」
林以珩撇了撇嘴，道，「娘親這話不對。林家大房照顧林奶奶和林姑姑，是理所當然，何來的恩？要說恩，也該先說林青頂替林陽上戰場的恩，這個恩怎麼算？再有，林青每年送回林家的銀子，足夠養活林奶奶和林姑姑，又何來恩情一說？」
「既然沒有恩，如何談忘恩負義？」
「倒是林奶奶和林姑姑的生養問題，娘親該好好同他們算一算。」
聞言，林知南忍不住笑了。
曲屏看著林以珩，滿臉的星星眼，「珩少爺年紀雖小，卻是有理有條，奴婢佩服！」
林以珩瞥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手指不自覺的動了動。
林知南，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夸道，「你說得很對。凡事都講究前因後果，只要心裡想明白，就不懼任何事。」
林以珩有些不好意思的躲開，「那母親明日可是要上門同林家大爺爺談分家的事情？」
「不急。」林知南微微搖頭，「母親欠了林青一個大人情，總要償還。」
林以珩不解。
林知南也沒想著讓他在這么小的年紀明白那麼許多。
他的話說得對。
可前因後果是一方面，人情仁義又是另一方面。即便她有理有據，可一旦她強勢分家，免不了遭受風言風語。
無論什麼情況，世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但她已經不是從前的林知南，這些東西，她已然不放在心上。
第二日，林知南交代了一番葉麽麽，便聽到曲屏傳話。
「夫人，林家大房的人到永寧街拜訪了。」
昨日，她給胡氏留了永寧街的位置，沒想到她今日便去了。
「那便去瞧瞧吧。」
……
林知南帶著曲屏，來了永寧街。
這一處的屋子是林知南是林知南隨手買的，屋子裡只留了一個看門的老婆子，也沒怎麼打理過，看著有些空蕩蕩的。
胡氏帶著幾個婦人正坐在椅子上，不住的打量，顯然，對屋子裡幾乎一窮二白的樣子，很有些不滿。
見林知南進門，胡氏收起臉上的神色，笑著道，「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幾位是家裡的長輩……」
這些來的夫人，論輩分，都是胡氏的妯娌。
從林青的輩分算，該喚嬸娘、伯娘。
林知南笑著叫了人。
其中一個伯娘便開口道，「那守門的老婆子說，這房子是你的。誒喲，這麼好的房子打理成這樣，真是可惜了。」
她看向胡氏，道，「要我說啊，他們年輕人，就是不會拾掇。回頭你們住過來，還是得你這個大伯娘好好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