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屏將被打暈的鄭氏送了回去。
「郡主說了,太醫院既然說了治不了,那她一個深閨婦人自然沒有辦法。沒有腿可以坐輪椅,還是保住性命最要緊。」
說罷,她也不管兩人什麼反應,頭也不回的離開。
壽安堂。
嚴麽麽端著一碗藥來到夏老太太的床邊。
夏老太太躺在床上,原本只是有些僵硬的左臉此刻已經歪了,尤其是嘴最是明顯。
有口水不受控制的從嘴角流下。
一見到嚴麽麽,夏老太太就「呃呃呃」的叫喚起來。
只是說了什麼,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嚴麽麽臉上閃過一抹厭惡,嘴裡道,「老太太少說些話吧。如今您說什麼,老奴也聽不懂,倒不如省些力氣。」
她拿起藥碗,給夏老太太餵進去。
棕黑色的藥汁怎麼餵進去的,就怎麼流出來。
夏老太太的臉色明顯看上去更加悲憤,一雙眸子瞪著嚴麽麽,似乎要冒出火來。
嚴麽麽絲毫不在意,反而有些發愁的看著手裡的藥碗。
「夏家如今是什麼狀況,老太太躺著怕是不知道。少夫人敲了登聞鼓,如今您和公子算計少夫人的事外頭都傳遍了。夏家的人只要出門,就少不了被唾罵,這放誰誰都受不了。如今夏家的下人已經走了大半,也只剩下幾個死契的下人走不了。」
「當然,老奴伺候了老太太一輩子,自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丟下老太太您的。」
她對夏老太太笑了笑,見夏老太太臉上的怒意愈盛,臉也跟著紅潤起來,不由得笑得更加燦爛。
「老奴跟您說這個,就是希望老太太您能珍惜這一碗湯藥。這可是老奴費了大把力氣,才請廚房的人幫忙熬了一碗出來。裡頭的藥材如今夏家也出不起,還是老奴開了您的私庫從外頭買來的,一副便得一兩銀子,可萬萬糟蹋不得。」
「若是糟蹋了,您這病可就真好不了,一輩子只能躺在床上。老奴跟了您一輩子,可看不得您落下這麼個下場。」
夏老太太的眼角划過一滴渾濁的淚。
嚴麽麽似乎發現了什麼稀奇的東西,仔細打量著嘆道,「原來,老太太您也會落淚啊。老奴一直以為,這輩子只有您讓別人流淚的份,可沒什麼能讓您流淚的。」
「欸,瞧我,都說到哪裡去了。這藥,您不喝,可不行。」
說著,她拿起湯勺,繼續給夏老太太餵藥,絲毫不管那藥有沒有餵進去,有沒有流了夏老太太一身。
夏老太太感受著從衣領處流進來的黏糊藥汁,又「呃呃呃」的叫起來,「嚴……你……賤……我……放……」
嚴麽麽聽著她的話,手裡的動作沒有絲毫影響,很快將一碗藥餵完。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看了一眼夏老太太,突然「欸」了一聲。
夏老太太以為她良心發現,要幫她擦嘴角沾染的藥汁時,卻發現嚴麽麽將帕子收了起來,一臉惋惜的說道,「差點忘記告訴老太太,公子又出事了!」
夏老太太一聽,瞳孔微微放大,也來不及「嗬嗬嗬」了,死死盯著她,顯然很想知道夏君賢發生了什麼事。
嚴麽麽知道她著急,故意慢吞吞道,「因著外頭的風言風語著實不少,公子翰林院的差事自然就落空了。而工部那邊,已經有人盯上,原先的差事也沒了。如今公子賦閒在家,只能借酒澆愁。」
「這原本也沒什麼。只是今日不知公子醉酒惹了誰,竟被打了一身傷回來。」
夏老太太一驚,「嗚嗚嗚」的叫喚起來。若不是半邊身子已經癱了,指不定她真要坐起身子來去瞧夏君賢。
嚴麽麽真怕她翻身落下去,連忙將人按住,「老太太,您別急。公子的性命無礙,只是……」
她不停頓不要緊,一停頓,床上的夏老太太便如鯉魚打挺一般鬧騰起來。
嚴麽麽一個人差點沒按住,氣得嚴麽麽直接一把掐在她的咯吱窩底下,疼得夏老太太原本就扭曲的臉直接變了形。
「誒喲,老太太,您別著急呀。聽老奴慢慢給您說。」
嚴麽麽無視她殺人的目光繼續說道,「只是那腿傷得厲害,就剩一層皮還連著。宮裡的太醫來瞧了,說是治不好了,只能去掉。」
「以後,公子便也沒辦法站起來,只能坐一輩子輪椅了。」
「嘖嘖,太慘了。夫人哭的直接暈了過去,老爺強撐著,等太醫收拾妥當這才吐了一口血出來。」
「您和公子算計少夫人,又算計少夫人兄長的腿,如今倒好,公子的腿沒了,您說,這不是報應,是什麼?」
她一半是氣夏老太太,一半是真的唏噓。
夏老太太和夏君賢算計林家的樁樁件件,她這個貼身伺候的人自然是知道得清楚。
如今這番,可真真就如報應一般。
「果然,人不能太作惡了。」
嚴麽麽喃喃兩句,破天荒的替夏老太太擦了嘴,又喚來牡丹,兩人一同給夏老太太換了衣裳。
只是,兩人都沒提給夏老太太擦身子,也沒給夏老太太送一個湯婆子進被子裡。
牡丹換好了衣裳,看著嚴麽麽欲言又止。
嚴麽麽挑眉,「人都走光了,也沒其他人,你有什麼話不能直說?」
牡丹咬咬唇,道,「我兄長前頭送信來,說是要給我贖身,如今銀子已經送來了。我……我今日便走了。」
嚴麽麽一愣。
這麼說來,夏老太太身邊只剩下她一個人伺候了。
嘖。
別說,她其實也不願意伺候一個癱瘓不能自理的老太太。
她也是體面人,何曾幹過這樣骯髒的活計?
若不是少夫人還未松嘴,她也走了。
「挺好,你兄長也算有良心。」她想了想,叮囑道,「走之前,記得去少夫人那裡辭行。」
牡丹點點頭,「我知道。」
她最後看了一眼夏老太太,不期然與夏老太太殺人一般的目光對上,頓時嚇了一跳,哪裡還敢逗留?小跑著離開了。
嚴麽麽轉頭。
原本已經說話不利索的夏老太太,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愣住咬著牙吐出兩個字來,「叛叛叛……徒!」
嚴麽麽一愣,隨後想明白應該是叮囑牡丹的那句話,讓夏老太太察覺了異樣。
她也不怕,輕輕給夏老太太掖了掖被角,笑道,「老太太,您也別生氣。老奴也是沒辦法。誰讓您和公子一個個的都沒有本事呢?」
「誰能救我家耀祖,誰就是我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