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然要問，正好林知南也打算好好說說。
她往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這動作立刻引得夏老太太怒目而視。
林知南只當沒看見，嘆了一口氣，「祖母可知，夏家一日的開銷是多少？」
「光是月錢和花用，便是八百兩左右。」不等夏老太太說話，林知南便自顧自說道，「若是有旁的事，便不止。就拿這次上慈安寺進香來說，光是香油錢便花了二千兩。還有其他零零散散的，又是一千兩銀子。」
夏老太太眉頭頓時皺起，「不可能！哪裡花的了這麼多銀子，你真當我老糊塗了不成？」
哪裡花的？
難道不是她自己說既然來了，就多捐些香油錢，也請佛祖多保佑夏家嗎？
林知南也不惱，只對淡春道，「請張先生拿著帳本過來。」
淡春忙去傳話。
張帳房很快抱了一堆帳本過來，放到夏老太太面前。
夏老太太雖說不至於一字不識，但讓她看帳本卻是太為難。林知南便示意張帳房將夏家的進項和開銷說一說。
張帳房道，「帳上的進項共有三處。京郊的莊子，並徐州老家那邊的供奉，一年下來，大約是五千兩左右。京中的鋪子這兩年生意不大好，合起來便有一千兩上下。」
「至於花銷。府里的一應開支並人情往來，去年一年是一萬一千兩。」
一來二去，每年的虧空大概是五千兩左右。
夏老太太立刻怒了，「這麼大的虧空，你就是這麼管家的？」
林知南沒嫁過來之前，夏家的進項還沒這麼多，她們不是一樣將日子過得好好的？還培養了賢哥兒這麼一個狀元出來？
怎麼林知南一接過去，就弄出這麼大的虧空？
「你……你竟敢貪公中的銀子！」
林知南忍不住笑了。
淡春聽不下去，反駁道，「老太太是糊塗了不成？這些虧空可一直都是我們姑娘用嫁妝銀子在貼補！」
誰閒著沒事會先搞個中飽私囊，再自己填補虧空？
夏老太太臉色一沉，「主人家說話，哪輪到你一個賤蹄子插嘴！」
她看向林知南，冷冷道，「我老了，這些庶務我也懶得過問。你是夏家的管家媳婦，該怎麼做，你自己看著辦。」
林知南又笑了，「有祖母這句話，知南便知道該怎麼做了。」
本來以為夏老太太會收回她的管家權，卻沒想到她直接撂開手了。
果然，她也知道管家難，沒銀子更難。
不過，這樣更好。
「對了，給我支一百兩銀子來。」
林知南剛想問她拿這銀子做什麼，外頭便傳來鄭氏的呼喊聲。
「母親，母親，賢哥兒醒了。」
夏老太太聞言，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都沒等鄭氏進來，便迎了出來。
「快，快，扶我去瞧瞧。」
……
君蘭苑。
夏老太太看著滿臉冷汗的夏君賢，頓時眼眶一熱，「我的乖孫，你受苦了。到底是哪個天殺的混蛋，要這麼打你？」
夏君賢忍著疼，安慰道，「祖母，孫兒沒事。讓您和母親擔心了。」
鄭氏抹著淚，「還有你媳婦。要不是她請來梁大夫，你這腿怕是都要保不住。」
夏老太太聽到她提起林知南，臉色頓時有些不好。
夏君賢聞言，下意識抬頭，看向林知南的方向，入目便是一張清冷出塵的臉。
明明是極為美艷的長相，卻因她的裝扮和神色讓人有一種不可褻瀆的高貴感，仿若謫仙。
她同三年前完全不一樣了。
夏君賢不知為何，心頭狠狠一顫，連帶這腿上的傷都似沒那麼疼了。
「咳咳！」夏老太太不滿出聲。
夏君賢回神，擠出一個笑容道，「多謝娘子。」
林知南斂去眼底的厭惡，並未上前，只淡淡道，「夫君客氣了。」
兩人之間客氣又疏離，哪裡有半點夫妻的樣子。
鄭氏心頭悵然，夏老太太卻冷哼一聲，「她是個好的，就是未免大手大腳了些，險些連給你買藥的銀子都拿不出來，沒得惹人笑話。」
鄭氏沒想到老太太又說起這件事，頓時臉上滿是尷尬之色。
老太太真是太久沒當家，根本不清楚裡頭的事情。
「母親，賢哥兒剛醒過來，這……」
「無妨。」夏君賢出聲打斷，看向林知南的神色淡漠了些，「我丁憂三年，未能在祖母和母親面前伺候，已是不孝。此番，更不該讓祖母為了家裡的瑣事煩心。」
「先將帳本拿來吧。」
他倒要看看林知南是如何大手大腳的。
淡春幾乎要被氣瘋了。
夏老太太沒臉沒皮，總是這樣不分緣由的污衊姑娘。
這也就罷了，夏君賢這是什麼意思，也懷疑她們姑娘不成？
連腿疼都顧不上了？！
林知南攔住要張口理論的淡春，吩咐她將帳本拿過來。
淡春氣哼哼的抱來一個帳冊，「砰」的一聲將帳冊放在床邊，頂著老太太不滿的神色回到林知南身邊。
清夏連忙往夏君賢身後墊了幾個枕頭。
夏君賢這才放開帳本看起來，越看臉色越是難看。
這三年，家裡的花銷增加了許多，幾乎在幾個主人家日漸繁多的開銷，以及府里增添的傭人上。這些都是他走之前沒有的，很難說不是林知南特意增添的。
尋常人家，這已然算得上是奢靡！哪怕林知南用自己的嫁妝填補，也委實不該！
「林家是百年世家，規矩多我能理解。可你既然嫁入夏家，便該收斂過往的奢靡之氣。以後這家用都裁減一半，還有下人，也放一半出去吧。」
夏老太太頓時愣住了。
鄭氏忙道，「這……這……」不好吧？
林知南笑了，打斷鄭氏的話，道，「夫君說的是。我也覺得這府里的用度有些超了，早就有了裁減的想法，只是怕家裡人不適應，這才拖到現在。」
幾人這態度，倒讓夏君賢有些奇怪。他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淡春道，「少爺有所不知。這帳冊里記的只是府里其他人的開支，可不包含攬月閣。攬月閣的一應支出都在姑娘名下。便是連姑娘的月錢，都不曾走公中。」
也就是說夏家的奢靡跟林知南沒有丁點關係！
她不僅沒拿夏家的銀子，還掏出自己的嫁妝給夏家填補！
淡春的話仿佛一個巴掌，響亮地打在夏君賢的臉上，瞬間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