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南回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
她什麼都沒說，抬腳離開。
蘇染染卻被那一眼嚇得跌落在地。
那一眼裡似乎沒有太多的東西，又似乎什麼都包含在裡面。
瞧不起、嘲弄、厭惡、憎恨、殺意……
蘇染染的身子微微發顫。
夏君賢來到她的面前，聲音中滿是寒意，「這一切不都是你想要的嗎？」
蘇染染抬頭，依舊在說，「我沒有……」
夏君賢只覺得可笑。
沒有她今日來做什麼？沒有她怎麼會隨身帶著藥？
她沒有想做姨娘。
她想做的一直都是正妻，主母。
她也配？
「看在兩個孩子的面子上，我不會為難你。你最好也別挑戰我的底線。」
留下這一句話，夏君賢步履闌珊的離開。
他必須得好好想想，今後在工部，到底要怎麼辦。
……
林知南回到碧落閣，終於長長舒出一口氣來。
這一步總算是走完了。
大晉是沒有妾室提做正室的先例的，如今蘇染染的身份已定，想翻身已是不能。
不過，這還不夠。
他們最在乎的，是那一雙兒女。
「夏念禾和夏堇禾兩姐弟最近如何？」林知南問道。
盈秋忙道，「這些日子，老太太病了，加上天氣冷，老太太不許他們出院子，也不過是在壽安堂廝玩罷了。」
「先前不是鬧著要讀書？」
盈秋笑了一聲，「倒也時不時同老太太提及，公子也曾說過。不過老太太沒同意。說是已經冬月了，再有多半個月時間國子監便也休息。不如等開春了再去。」
「她老人家到底心疼孩子，不忍孩子去受早起讀書的苦。」
林知南淡淡一笑，「開蒙宜早不宜遲。她這不過是一時的溺愛。」
既然他們都不上心，自然輪不到林知南來操心。
「傳出去，就說我病了，去請梁大夫來。動靜鬧大一些。」
淡春聞言眼睛一亮，「姑娘這是準備將有身孕的事情說出來了？」
盈秋唬了一跳，「姑娘，您有身孕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她怎麼不知道？
林知南笑了笑，「等梁大夫把過脈就知道了。」
盈秋性子跳脫，加上有身孕這件事不好說知道的，院子裡知道的也不過淡春、曲屏、重畫三人，所以她一直不曾知道。
盈秋卻是十分高興，「姑娘是多謹慎的人，既然說有了身孕，那必然是真的。」
「老爺和夫人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要高興成什麼樣？姑娘，我們這就給林家送信吧？」
淡春忙拉住她，「急什麼？等梁大夫確診了再說不遲。」
「對對對！」盈秋忙不迭點頭，眸子裡的興奮是怎麼也藏不住。
林知南的心卻慢慢沉了下來。
有著先前的事，父親母親哪怕知道了，也開心不起來吧？
林知南再次病倒的消息在夏家內很快傳揚開。
所有人都覺得正常。
畢竟自家夫君在宴席上公然與別的女子行那苟且之事，甭管什麼原因，是個女人，心裡都不會痛快。
原本就沒好利索，如今再被這麼一氣，驚怒交加之下，氣得吐血都是正常。
消息傳到君蘭苑的時候，夏君賢已經喝完一壺酒。
他晃了晃酒壺，發現再也倒不出一滴來，索性將酒壺遞過去，「再拿一壺來。」
東升接過酒壺，勸道，「公子已經喝了三壺了，這酒雖不烈，卻也是會醉人的。」
夏君賢擺擺手，意思很明確，就是還要喝。
東升無法，只能認命的拿起酒壺。
走了兩步，又不死心的返回來，「公子，真不去攬月閣瞧瞧？」
夏君賢的身子微微一僵。
他沒臉去見林知南。
尤其林知南今日的表現，更是讓他羞愧不已。
她如此大度，他卻同其他人一同算計她。
夏君賢啊夏君賢，你的聖賢書果然都讀進狗肚子裡去了。
還沒有一個女人光明磊落。
「去遠遠瞧著。大夫若是出來了，請他過來回話。」
這是真不打算過去瞧一眼了。
東升聞言，不由得在心裡長嘆一口氣，端著酒壺離開。
夏家的某處屋頂上，蹲著兩個黑漆漆的人影，赫然是早該離開的蕭景辰和臨雲兩人。
今日瞧了夏家這一場大戲，臨雲明顯還有些興奮，嘴裡不住唏噓，「林大姑娘多好的人啊，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家子了？」
「將軍，你說，當年林老爺子給大姑娘找夫婿的時候，是不是腦子糊塗了？」
蕭景辰斜了他一眼，「你真以為林知南跟你一樣傻？」
臨雲一時沒反應過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便見梁大夫被請進了攬月閣。
「將軍，林大姑娘生病了。」
蕭景辰抬眼望去，不由得皺起眉頭來。
……
梁大夫卻是一臉淡然，捋著鬍子把了脈道，「這幾日沒少忙碌吧？瞧瞧你這脈象亂的。」
林知南訕訕一笑。
梁大夫收起把脈的手，面容嚴肅道，「你最大的問題還是思慮過重。這毛病最是傷身。你若想著一胎穩穩保下來，必得放寬了心。」
「不然，就算是勉強保住了，這孩子也不能好。」
若是生出來一個病氣孱弱的孩子，好端端的來世上遭一回罪，何苦來哉？
林知南卻是聽得心頭一緊。
上輩子，這孩子最終是沒有保住的。難不成，他註定的命運就是如此？
不，她不接受。
她必得安安穩穩的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還要他健健康康的。
梁大夫見她緊繃著臉，沒好氣道，「你也不用這麼緊張。凡事放寬了心就是。吃好睡好，一切都好。」
到底是林顧北的親妹妹，看在忘年交的份上，他不免要多關心一些。
林知南也知道，笑著謝過，又請他去看望隔壁的雪冬。
雪冬如今已經能自己下床，只是還在用藥。
梁大夫看過傷勢後問道，「可有頭疼？」
雪冬道，「傷口處時不時會抽痛，但也算不上有多疼。」
「那可有其他不適？比如看不清，聽不清。」梁大夫又問。
雪冬微微搖頭，「並沒有。倒是偶爾有些暈。」
林知南聽得眉頭一皺，忙問，「怎麼會暈？要不要緊？」
梁大夫白了她一眼，「老夫剛剛怎麼說的，你轉頭就忘了？多大點事，至於你這般急躁？」
林知南不由得訕訕一笑。
梁大夫冷哼一聲，「不是什麼大事，老夫重新開個方子，將淤血徹底散了就好。」
送走梁大夫，林知南一個人回了房間。
忽的，一個低沉的聲音冷不丁在房間內響起，「你有身孕了？」